紅樓夢中李紈住所爲什麼會用玻璃窗?說明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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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紈李守中女,賈珠妻,賈蘭母。這是很多讀者都比較關心的問題,接下來就和各位讀者一起來了解,給大家一個參考。
《紅樓夢》金陵十二釵正冊中,李紈恐怕是全書着墨不算少,但卻並沒有多少讀者欣賞的一個角色,而這跟她的“孀婦”身份有很大的關係。
李紈乃是金陵名宦國子監祭酒之女,嫁給了榮國府二房嫡長子賈珠,又生下兒子賈蘭,本是一段美滿姻緣,可賈珠早逝,只留下李紈、賈蘭這麼一對孤兒寡母。加上李紈又從小深受貞潔教育,所以她雖然才二十歲上下的青春年齡,卻在各個方面將自己裝扮得老氣橫秋。
故而第49回“琉璃世界白雪紅梅”,衆姊妹相聚賞雪聯詩,一個個穿紅着綠,盡顯青春氣息,唯獨到了李紈這裏,書中記“獨李紈穿一件青哆囉呢對襟褂子”;
再有第23回,元妃令賈家姊妹們入駐大觀園,寶玉住了怡紅院,寶釵住了蘅蕪苑,黛玉住了瀟湘館,探春住了秋爽齋,李紈卻主動搬進了充滿樸素農家氣氛的稻香村,這些種種透露出李紈的潛意識自卑心理:我一個孀婦,沒資格,也不應該住那些精緻豪華的地方。
而最令人感慨的還是第7回“送宮花周瑞嘆英蓮”,彼時薛姨媽贈送十二支宮花給賈家姑娘們,其中賈家三豔(迎、探、惜)每人兩支、林黛玉兩支、王熙鳳四支,唯獨沒有李紈的份兒。
不僅如此,曹雪芹還通過詳細描寫周瑞送宮花的過程,揭露了一個更加令讀者嘆息的現實:李紈的孀婦身份,帶給她格外壓抑的生活。
彼時周瑞家的給迎春、探春、惜春送完宮花,緊接着來給王熙鳳送,路上恰好經過李紈的房間,結果看到了這樣一幅畫面:
那周瑞家的又和智能兒嘮叨了一回,便往鳳姐處來。穿夾道,彼時從李紈後窗下過,隔着玻璃窗戶,見李紈在炕上歪着睡覺呢。越西花牆,出西角門,進入鳳姐院中。走至堂屋,只見小丫頭豐兒坐在鳳姐門檻上,見周瑞家的來了,連忙【二字着緊】擺手兒,叫她往東屋裏去。——第7回
值得注意的是,目前只有《紅樓夢》庚本、全抄本等版本記載了李紈臥房是玻璃窗,周瑞家的透過玻璃窗,看見李紈在歪着午睡的情節,目前甲戌本、戚本缺少“彼時”、“隔着玻璃窗戶,見李紈在炕上歪着睡覺呢”共十九個字。
換言之,這部分內容又被刪改了,爲何要這樣做?張愛玲對此進行了解釋:
別房的僕婦從窗外走過,可以看見李紈在炕上睡覺,似乎有失尊嚴,尤其不符合寡婦大奶奶的身份,而且也顯得房屋淺陋,儘管玻璃窗在當時是珍品。看來刪去的是敗筆。——《紅樓夢魘》
但筆者竊以爲,此情節並非是敗筆,而是曹公別有心意。古代臥室閨房一向注重私密(今天何嘗不是如此),李紈的臥室卻用的是人人可見的玻璃窗,私密性蕩然無存,曹公會犯這種的低級的常識性錯誤嗎?
李紈住所用玻璃窗,恐怕是李氏自願爲之,其目的正如衣服只穿樸素青色、住所只選稻香村一般,就是爲了貫徹自己的“貞潔”信仰,而站在創作角度,曹雪芹是爲了通過這個情節,將李紈與下文中的王熙鳳進行對比。
原著中,周瑞家的從李紈處經過,來到王熙鳳的住所,剛走到堂屋,就看到小丫環豐兒向她打手勢,讓她先別過來,緊接着,屋內傳來賈璉、王熙鳳的聲音,平兒拿着銅盆出來打水,順便從周瑞家的手中接收了薛姨媽贈送的四支宮花。
也就是說,周瑞家的壓根沒見王熙鳳的面兒,爲何?因爲王熙鳳剛跟丈夫賈璉行完夫妻房事,故而不能立即出來接見周瑞家的,此處脂硯齋的評語也佐證了這一點:
妙文奇想。阿鳳之爲人,豈有不着意於“風月”二字之理哉?若直以明筆寫之,不但唐突阿鳳聲價,亦且無妙文可賞。若不寫之,有萬萬不可。故用“柳藏鸚鵡語方知”之法,略一皴染,不獨文字有隱微,亦且不至污瀆阿鳳之英風、俊骨。所謂此書無一不妙。
脂硯齋看得很明白,以王熙鳳這樣的女強人的人設,若是半點不寫夫妻風月事,便是假中之假,缺少寫實風骨,故而用隱筆寫出,不似金瓶露骨,既完成了寫實刻畫,又不唐突鳳姐。
而這恰好就跟上述李紈的生活形成了鮮明的對照,同樣是午睡,王熙鳳正和丈夫賈璉嬉戲,李紈卻一個人孤零零地在炕上獨睡,其窗戶還是人人可見的玻璃窗,這種強烈的反差便被凸顯出來,足可見李紈生活之壓抑,她明明才二十歲出頭,卻過着一眼望到頭的滄桑生活。
因此,《紅樓夢》中的各處刪改,其實並非僅僅用“敗筆”二字就能完全解釋,這恰恰透露出作者創作過程中的精妙想法,尤其是《紅樓夢》這樣字字珠璣的名著,更值得我們細細去品味刪改過程的得失,張愛玲的評判自然也不錯,但終究不同視角會有不同看法,貴在兼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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