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唐書》·列傳卷九十二篇記載了哪些事蹟?原文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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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唐書》記載的是唐朝的歷史,是一部偉大的史類文學作品,成書於後晉開運二年(945年),共200卷,那麼其中列傳卷九十二篇記載了哪些事蹟?原文是什麼呢?下面本站小編就爲大家帶來詳細介紹。
李寶臣,范陽城旁奚族也。故范陽將張釒巢高之假子,故姓張,名忠志。幼善 騎射,節度使安祿山選爲射生官。天寶中,隨祿山入朝,玄宗留爲射生子弟,出入 禁中。及祿山叛,忠志遁歸范陽;祿山喜,錄爲假子,姓安,常給事帳中。祿山兵 將指闕,使忠志領驍騎八千人入太原,劫太原尹楊光翽。忠志挾光翽出太原,萬兵 追之不敢近。祿山使董精甲,扼井陘路,軍於土門。安慶緒僞署爲恆州刺史。九節 度之師圍慶緒於相州,忠志懼,獻章歸國,肅宗因授恆州刺史。及史思明覆渡河, 僞授忠志工部尚書、恆州刺史、恆趙節度使,統衆三萬守常山。及思明敗,不受朝 義之命,乃開土門路以內王師。河朔平定,忠志與李懷仙、薛嵩、田承嗣各舉其地 歸國,皆賜鐵券,誓以不死。因授忠志開府儀同三司、檢校禮部尚書、恆州刺史, 實封二百戶,仍舊爲節度使。乃以恆州爲成德軍,賜姓名曰李寶臣。
時寶臣有恆、定、易、趙、深、冀六州之地,後又得滄州,步卒五萬、馬五千 匹,當時勇冠河朔諸帥。寶臣以七州自給,軍用殷積,招集亡命之徒,繕閱兵仗, 與薛嵩、田承嗣、李正己、樑崇義等連結姻婭,互爲表裏,意在以土地傳付子孫, 不稟朝旨,自補官吏,不輸王賦。初,天寶中,天下州郡皆鑄銅爲玄宗真容,擬佛 之制。及安、史之亂,賊之所部,悉熔燬之,而恆州獨存,由是實封百戶。
初,寶臣、正己皆爲承嗣所易。寶臣弟寶正娶承嗣女,在魏州與承嗣子維擊鞠, 寶正馬馳駭,觸殺維。承嗣怒,縶寶正以告。寶臣謝爲教不謹,緘杖令承嗣以示責, 承嗣遂鞭殺之,由是交惡。
大曆十年,寶臣、正己更言承嗣之罪,請討之。代宗欲因其相圖,乃從其請。 時幽州節度留後硃滔方恭順朝廷,詔滔與寶臣及太原之師攻其北,正己與滑亳、河 陽、江淮之師攻其南。寶臣、正己會軍於棗強,椎牛釃酒,犒勞將士,仍頒優賞。 寶臣軍賞厚,正己軍賞薄。既罷會,正己軍中咄咄有辭,正己聞,懼有變,即時引 退。由是寶臣、硃滔共攻承嗣之滄州,連年未下。時承嗣使腹心將盧子期攻邢州, 城將陷,寶臣發精卒赴救,擊敗之,擒子期來獻。河南諸將又大破田悅於陳留,正 己收承嗣之德州,以重兵臨其境,指期進討。承嗣大懾,遂求解於寶臣,寶臣不許。
初,正己將發兵,使人至魏,承嗣囚之。及是,乃厚禮遣歸,發使與俱,具列 境內戶口兵糧之數,悉以奉正己。且告曰:“承嗣老矣,今年八十有六,形體支離, 無日月焉。己子不令,悅亦孱弱,不足保其後業。今之所有,爲公守耳,曷足辱公 師旅焉!”立使者於廷,南向,拜而授書。又圖正己形,焚香事之如神,謂人曰: “真聖人也!”正己聞之,且得其歡,乃止諸軍,莫敢進者。
承嗣止正己,無南軍之虞。又知范陽寶臣故里,生長其間,心常欲得之;乃勒 石爲讖,密瘞寶臣境內,使望氣者雲:“此中有玉氣。”寶臣掘地得之,有文曰: “二帝同功勢萬全,將田作伴入幽、燕。”二帝,指寶臣、正己也。承嗣又使客諷 之曰:“公與硃滔共舉,取吾滄州,設得之,當歸國,非公所有。誠能捨承嗣之罪, 請以滄州奉獻,可不勞師而致,願取范陽以自效。公將騎爲前驅,承嗣率步卒從, 此萬全之勢。”寶臣喜,以爲事合符命,遂與承嗣通謀,割州與之。寶臣乃密圖範 陽,承嗣亦陳兵境上。寶臣謂硃滔使曰:“吾聞硃公貌如神,安得而識之?願因繪 事而觀,可乎?”滔乃圖其形以示之。寶臣懸於射堂,命諸將熟視之,曰:“硃公 信神人也!”他日,滔出軍,寶臣密選精卒劫之,戒其將曰:“取彼貌如射堂所懸 者。”是時,二軍不相虞有變,滔與戰於瓦橋。滔適衣他服,以不識免。承嗣聞與 滔交鋒,其釁已成,乃旋軍,使告寶臣曰:“河內有警急,不暇從公。石上讖文, 吾戲爲之耳!”寶臣慚怒而退。
遷左僕射,封隴西郡王、檢校司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德宗即位,拜司空, 兼太子太傅。寶臣名位既高,自擅一方,專貯異志。妖人僞爲讖語,言寶臣終有天 位。寶臣乃爲符瑞及靈芝硃草,作硃書符。又於深室齋戒築壇,上置金匜、玉斝, 雲“甘露神酒自出”。又僞刻玉爲印,金填文字,告境內雲:“天降靈瑞,非予所 求,不祈而至。”將吏無敢言者。妖輩慮其詐發,乃曰:“相公須飲甘露湯,即天 神降。”寶臣然之。妖人置堇湯中,飲之,三日而卒。
寶臣暮年,益多猜忌,以惟嶽暗懦,諸將不服,即殺大將辛忠義、盧俶、定州 刺史張南容、趙州刺史張彭老、許崇俊等二十餘人,家口沒入,自是諸將離心。建 中二年春卒,時年六十四,廢朝三日,冊贈太保。子惟嶽、惟誠、惟簡。
寶臣卒時,惟嶽爲行軍司馬,三軍推爲留後,仍遣使上表求襲父任,朝旨不允。 魏博節度使田悅上章保薦,請賜旄節,不許。惟嶽乃與田悅、李正己同謀拒命,判 官邵真泣諫,以爲不可。惟嶽暗懦,初雖聽從,終爲左右所惑而止。而所與圖議, 皆奸吏胡震、家人王他奴等,唯勸拒逆爲事。
惟嶽舅谷從政者,有智略。爲寶臣所忌,稱病不出,至是知惟嶽之謀,慮其覆 宗,乃出諫惟嶽曰:“今天下無事,遠方朝貢,主上神武,必致太平。如至不允, 必至加兵。雖大夫恩及三軍,萬一不捷,孰爲大夫用命者?又先朝相公與幽帥不協, 今國家致討,必命硃滔爲帥。彼嘗切齒,今遂復讎,可不懼乎!又頃者相公誅滅軍 中將校,其子弟存者,口雖不言,心寧無憤?兵猶火也,不戢自焚。往者田承嗣佐 安祿山、史思明謀亂天下,千徵百戰。及頃年侵擾
洺、相等州,爲官軍所敗,及貶永州,仰天垂泣。賴先相公佐佑保援,方獲赦 宥,若雷霆不收,承嗣豈有生理!今田悅兇狂,何如承嗣名望?苟欲坐邀富貴,不 料破家覆族。而況今之將校,罕有義心,因利乘便,必相傾陷。爲大夫畫久長之計, 莫若令惟誠知留後,大夫自速入朝。國家念先相公之功,見大夫順命,何求而不得? 今與羣逆爲自危之計,非保家之道也。”惟嶽亦素忌從政,皆不聽,竟與魏、齊謀 叛。
既而惟嶽大將張孝忠以郡歸國,朝廷以孝忠爲成德軍節度使,仍詔硃滔與孝忠 合勢討之。惟嶽以精甲屯束鹿以抗之,田悅遣大將孟佑率兵五千助惟嶽。建中三年 正月,硃滔、孝忠大破恆州軍於束鹿,惟嶽燒營而遁。惟嶽大將趙州刺史康日知以 郡歸國,惟嶽乃令衙將衛常寧率士卒五千,兵馬使王武俊率騎軍八百同討日知。武 俊既出恆州,謂常寧曰:“武俊盡心於本使,大夫信讒,頗相猜忌,所謂朝不謀夕, 豈圖生路!且趙州用兵,捷與不捷,武俊不復入恆州矣!妻子任從屠滅,且以殘生 往定州事張尚書去也,孰能持頸就戮!”常寧曰:“中丞以大夫不可事,且有詔書 雲,斬大夫首者,以其官爵授。自大夫拒命已來,張尚書以易州歸國得節度使。今 聞日知已得官爵。觀大夫事勢,終爲硃滔所滅。此際轉禍爲福,莫若倒戈入使府, 誅大夫以取富貴也。況大夫闇昧,左右誑惑,其實易圖。事苟不捷,歸張尚書非晚。” 武俊然之。三年閏正月,武俊與常寧自趙州回戈,達明至恆,武俊子士真應於內。 武俊兵突入府署,遣虞任越劫擒惟嶽,縊死於戟門外。又誅惟嶽妻父鄭華及長慶、 王他奴等二十餘人,傳首京師。
惟誠,惟嶽異母兄,以父廕爲殿中丞,累遷至檢校戶部員外郎。好儒書理道, 寶臣愛之,委以軍事;性謙厚,以惟嶽嫡嗣,讓而不受。同母妹嫁李正己子納。寶 臣以其宗姓,請惟誠歸本姓,又令入仕於鄆州,爲李納營田副使。歷兗、淄、濟、 淮四州刺史,竟客死東平。
惟簡,寶臣第三子。初,王武俊既誅惟嶽,又械惟簡送京師。德宗拘於客省, 防伺甚峻。硃泚之亂,惟簡斬關而出,赴奉天。德宗嘉之,用爲禁軍將。從渾瑊率 師討賊,頻戰屢捷,加御史中丞。從幸山南,得“元從功臣”之號,封武安郡王。 後授左神威大將軍,轉天威統軍。元和初,檢校戶部尚書、左金吾衛大將軍,充街 使;俄拜鳳翔隴右節度使。元和十三年正月卒,贈尚書右僕射。
子元本,生於貴族,輕薄無行。初,張茂昭子克禮尚襄陽公主。長慶中,主縱 恣不法,常遊行市裏。有士族子薛樞、薛渾者,俱得幸於主。尤愛渾,每詣渾家, 謁渾母行事姑之禮。有吏誰何者,即以厚賂啖之。渾與元本皆少年,遂相誘掖;元 本亦得幸於主,出入主第。張克禮不勝其忿,上表陳聞,乃召主幽于禁中。以元本 功臣之後,得減死,杖六十,流象州。樞、渾以元本之故,亦從輕杖八十,長流崖 州。
王武俊,契丹怒皆部落也。祖可訥幹,父路俱。開元中,饒樂府都督李詩率其 部落五千帳,與路俱南河襲冠帶,有詔褒美,從居薊。武俊初號沒諾幹,年十五, 能騎射。上元中,爲史思明恆州刺史李寶臣裨將。寶應元年,王師入井陘。將平河 朔,武俊謂寶臣曰:“以寡敵衆,以曲遇直,戰則離,守則潰,銳師遠鬥,庸可御 乎?”寶臣遂徹警備,以恆、定、深、趙、易,充本軍先鋒兵馬使。
大曆十年,田承嗣因薛嵩死,兼有相、衛、磁、邢、洺五州。承嗣遣將盧子期 寇磁州,詔令寶臣與李正己、李勉、李承昭、田神玉、硃滔、李抱真各出兵討之。 諸軍與子期戰於清水,大破之。寶臣將有節生擒子期以獻。代宗嘉其功,使中貴人 馬承倩齎詔宣勞。承倩將歸,止傳舍,寶臣親遺百縑。承倩詬詈,擲出道中;寶臣 顧左右有愧色。還休府中,諸將散歸,寶臣潛伺屏間,獨武俊佩刀立於門下。召入, 解刀與語曰:“見曏者頑豎乎?”武俊曰:“今閣下有功尚爾,寇平後,天子以幅 紙之詔召置京下,一匹夫耳,可乎?”寶臣曰:“爲之若何?”武俊曰:“不如玩 養承嗣,以爲己資。”寶臣曰:“今與承嗣有釁矣,可推腹心哉?”武俊曰:“勢 同患均,轉寇仇爲父子,亥唾間。若傳虛言,無益也。今中貴人劉清譚在驛,斬 首送承嗣,立質妻孥矣!”寶臣曰:“恐不能如此。”武俊曰:“硃滔爲國屯兵滄 州,請擒送承嗣以取信。”許之。立選士二千,皆乘駿馬,通夜馳三百里,晨至滔 營,掩其不備。滔軍出戰,大敗,擒類滔者,滔故得脫。自此寶臣與田承嗣、李正 己更相爲援,皆武俊萌之。
寶臣死,其子惟嶽謀襲父位。寶臣舊將易州刺史張孝忠以州順命,遂以孝忠代 寶臣。俾惟嶽護喪歸京,惟嶽不受命。建中三年正月,詔硃滔、張孝忠合軍討之。 惟嶽與武俊復統萬餘衆戰於束鹿。武俊率三千騎先進,爲滔所敗,惟嶽遁走。趙州 刺史康日知遂以州順命,惟嶽令武俊統兵擊之。日知遣人謂武俊曰:“惟嶽孱微而 無謀,何足同反!我城堅衆一,未可以歲月下。且惟嶽恃田悅爲援,前歲悅之丁男 甲卒塗地於邢州城下,猶不能陷,況此城乎!”復給僞手詔招武俊,信之;遂倒兵 入恆州,率數百騎入衙門。使謂惟嶽曰:“大夫舉兵與魏、齊同惡,今田尚書已喪 敗,李尚書爲趙州所間,軍士自束鹿之役,傷痛軫心。硃僕射強兵宿境內,張尚書 已授定州,三軍俱懼殞首喪家。聞有詔徵大夫,宜亟赴命,不爾,禍在漏刻。”惟 嶽怖,遽睢盱。武俊子士真斬惟嶽,持首而出。武俊殺不同己者十數人,遂定。傳 首上聞,授武俊檢校祕書少監、兼御史大夫、恆州刺史、恆冀都團練觀察使,實封 五百戶,以康日知爲深趙團練觀察使。
時惟嶽僞定州刺史楊政義以州順命,深州刺史楊榮國降硃滔,分兵鎮之。朝廷 既以定州屬張孝忠.深州屬康日知。武俊怒失趙、定二州,且名位不滿其志。硃滔 怒失深州,因誘武俊謀反,斥言朝廷,遂連率勁兵救田悅。時馬燧、李抱真、李芃、 李晟方討田悅,敗悅於洹水。後連歲暴兵,然悅勢已蹙。至是武俊、硃滔復振起之。 悅勢益張。
十一月,武俊使大將張鍾葵寇趙州,康日知擊敗之,斬首上獻。是日,武俊僭 建國,稱趙王,又恆州爲真定府,僞命官秩。硃滔、田悅、李納一同僭號,分據所 部,各遣使勸誘蔡州李希烈同僭位號。四年三月,希烈既爲周曾謀潰其腹心,或傳 希烈已死,馬燧等四節度軍中聞之,歡聲震外。
六月,李抱真使辯客賈林詐降武俊。林至武俊壁曰:“是來傳詔,非降也。” 武俊色動,徵其說。林曰:“天子知大夫宿誠,及登壇建國之日,撫膺顧左右曰: ‘我本忠義,天子不省。’是後諸軍曾同表論列大夫。天子覽表動容,語使者曰: ‘朕前事誤,追無及已。朋友間失意尚可謝,朕四海主,毫芒安可復念哉!’”武 俊曰:“僕虜將,尚知存撫百姓,天子固不專務殺人以安天下。今山東大兵者五, 比戰勝,骨盡暴野,雖勝與誰守?今不憚歸國,以與諸侯盟約,虜性直,不欲曲在 己。朝廷能降恩滌盪之,僕首倡歸國,不從者,於以奉辭,則上不負天子,下不負 朋友。此謀既行,河朔不五旬可定。”
十月,涇原兵犯闕,上幸奉天。京師問至,諸將退軍。李抱真將還潞澤,田悅 說武俊與硃滔襲擊之。賈林復說武俊曰:“今退軍前輜重,後銳師,人心固一,不 可圖也。且勝而得地,則利歸魏博;喪師,即成德大傷。大夫本部易、定、滄、趙 四州,何不先復故地?”武俊遂北馬首,背田悅約。賈林復說武俊曰:“大夫冀邦 豪族,不合謀據中華。且滔心幽險,王室強即藉大夫援之,卑即思有併吞。且河朔 無冀國,唯趙、魏、燕耳!今硃滔稱冀,則窺大夫冀州,其兆已形矣。若滔力制山 東,大夫須整臣禮;不從,即爲所攻奪,此時臣滔乎?”武俊投袂作色曰:“二百 年宗社,我尚不能臣,誰能臣田舍漢!”由此計定,遂南修好抱真,西連盟馬燧。 會興元元年德宗罪己,大赦反側。二月,武俊集三軍,削僞國號。詔國子祭酒兼御 史大夫董晉、中使王進傑,自行在至恆州宣命,授武俊檢校兵部尚書、成德軍節度 使。三月,加司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幽州、盧龍兩道節度使、琅邪郡王。
時硃泚僞冊滔爲皇太弟,滔率幽、檀勁卒,誘回紇二千騎,已圍貝州數十日, 將絕白馬津,南盜洛都,與泚合勢。時李懷光反,據河中;李希烈已陷大梁,南逼 江、漢;李納尚反於齊,田緒未爲用;李晟孤軍壁渭上。天子羽書所制者,天下才 十二三,海內蕩析,人心失歸。賈林又說武俊與抱真合軍,同救魏博,爲武俊陳利 害曰:“硃滔此行,欲先平魏博,更逢田悅被害,人心不安。旬日不救,魏、貝必 下,滔益數萬。張孝忠見魏、貝已拔,必臣硃滔。三道連衡,兼統回紇,長驅至此, 家族可得免乎?常山不守,則昭義退保山西,河朔地盡入滔。今乘魏、貝未下,孝 忠未附,公與昭義合軍破之,如掇遺耳!此計就,則聲振關中,京邑可坐復,鑾輿 反正自公,則勳業無二也。”武俊歡然許之。兩軍議定,卜日同徵。五月,武俊、 抱真會軍於鉅鹿東。兩軍既交,滔震恐。抱真爲方陣,武俊用奇兵,硃滔傾壘出戰。 武俊不擐甲而馳之。滔望風奔潰,自相蹂踐,死者十四五。收其輜重、器甲、馬牛 不可勝計,滔夜奔還幽州。武俊班師,表讓幽州盧龍節度使,許之。乃升恆州爲大 都督府,以武俊爲長史,加檢校司徒,實封七百戶,餘如故。
車駕還京,寵之逾厚。子尚貴主,子弟在孩稚者,皆賜官名。尋丁母憂,起復 加左金吾上將軍同正;免喪,加開府儀同三司。十二年,上念舊勳,加檢校太尉, 兼中書令。
十七年六月卒,時年六十七,廢朝五日,羣臣詣延英門奉慰,如渾瑊故事。詔 左庶子上公持節冊贈太師,賻絹三千匹、布千端、米粟三千碩。太常諡曰威烈,德 宗曰:“武俊竭忠奉國,宜賜諡忠烈。”子士真、士清、士平、士則。士真嗣。
士真,武俊長子。少驍悍,冠于軍中,沉謀有斷。事李寶臣爲帳中親將,仍以 女妻之。寶臣末年,慮身後諸子闇弱,爲諸將所奪,屢行誅戮,諸將離心。武俊官 位雖卑,而勇略邁世;寶臣惜其才,不忍誅之。而士真密結寶臣左右,保護其父, 以是獲免。
惟嶽之世,尤加委任,武俊亦盡心匡佐。既兵敗束鹿,張孝忠、康日知以地歸 國,受官賞;惟嶽稍貯防疑,武俊謀自貶損,出入不過三兩人。左右謂惟嶽曰: “先相公委任武俊,以遺大夫,兼有治命。今披肝膽爲大夫者,武俊耳。又士真即 大夫妹婿,保無異志。今勢危急,若不坦懷待之,若更如康日知,即大事去矣!” 惟嶽曰:“我待武俊自厚,不獨先公遺旨。”由是無疑,即令將兵攻趙州。士真更 宿於府衙,與同職謀事。及武俊倒戈,士真等數人擒惟嶽出衙,縊死之。武俊領節 鉞,以士真爲副大使。
建中年,武俊僭稱趙王於魏縣,以士真爲司空、真定府留守,充元帥。及武俊 破硃滔順命,以武俊兼幽州盧龍軍節度使,仍以士真爲副使、檢校工部尚書。德宗 還京,進位檢校兵部尚書,充德州刺史、德棣觀察使,封清河郡王。十七年,武俊 卒,起復授左金吾衛大將軍同正、恆州大都督府長史,充成德軍節度、恆冀深趙德 棣等州觀察等使。尋檢校尚書左僕射。順宗即位,進位檢校司空。
士真佐父立功,備歷艱苦;得位之後,恬然守善,雖自補屬吏,賦不上供,然 歲貢貨財,名爲進奉者,亦數十萬,比幽、魏二鎮,最爲承順。元和元年,就加同 中書門下平章事。四年三月卒。子承宗、承元、承通、承迪、承榮。
士清,以父勳累加官至殿中少監同正。元和初,爲冀州刺史、御史大夫,封北 海郡王,早卒。
士平,以父勳補原王府諮議。貞元二年,選尚義陽公主,加祕書少監同正、附 馬都尉。元和中,累遷至安州刺史。時公主縱恣不法,士平與之爭忿;憲宗怒,幽 公主于禁中,士平幽於私第,不令出入。後釋之,出爲安州刺史。坐與中貴交結, 貶賀州司戶。時輕薄文士蔡南、獨孤申叔爲義陽主歌詞,曰《團雪》、《散雪》等 曲,言其遊處離異之狀,往往歌於酒席。憲宗聞而惡之,欲廢進士科,令所司網捉 搦,得南、申叔貶之,由是稍止。及盜殺宰相武元衡,旬日捕賊未獲。士平與兄士 則庭奏盜主於承宗,既獲張晏等誅之,乃以士平爲左金吾衛大將軍。及奪承宗官爵, 仍以士平襲父實封。
士則,士平異母兄。承宗既立爲節度使,不容諸父,乃奔於京師,用爲神策大 將軍。及承宗叛逆,盜殺宰相,士則請移貫京兆府。諸鎮兵討承宗,裴度言士則武 俊子,其軍中必有懷之者,乃用士則爲邢州刺史,兼本州團練使,從昭義節度使郗 士美討賊,冀攜離承宗之黨,且許以節制。士則恃此,頗不受士美節制,行止以兵 自衛;雖謁士美,而衛兵如故。吏呵止之,士則不能平,見於辭氣。士美惡之,密 以狀聞,乃以張遵代還。
承宗,士真長子。河朔三鎮自置副大使,以嫡長爲之。承宗累奏至鎮州大都督 府右司馬、知州事、御史大夫,充都知兵馬使、副大使。
元和四年三月,士真卒;三軍推爲留後,朝廷伺其變,累月不問。承宗懼,累 上表陳謝。至八月,上令京兆少尹裴武往宣諭,承宗奉詔甚恭,且曰:“三軍見迫, 不候朝旨,今請割德、棣二州上獻,以表丹懇。”由是起復雲麾將軍、左金吾衛大 將軍同正、檢校工部尚書、鎮州大都督府長史、御史大夫、成德軍節度、鎮冀深趙 等州觀察等使。又以德州刺史薛昌朝檢校右散騎常侍、德州刺史、御史大夫,充保 信軍節度、德棣觀察等使。
昌朝,故昭義節度使嵩之子,婚姻於王氏,入仕於成德軍,故爲刺史。
承宗既獻二州,朝廷不欲別命將帥,且授其親將。保信旌節未至德州,承宗遣 數百騎馳往德州,虜昌朝歸真定囚之。朝廷又加棣州刺史田渙充本州團練守捉使, 冀漸離之。令中使景忠信往諭旨,令遣昌朝還鎮,承宗不奉詔。憲宗怒,下詔曰: “枉承宗頃在苫廬,潛窺戎鎮;而內外以事君之禮,逆而必誅,分土之儀,專則有 闢。朕念其先祖嘗有茂勳,貸以私恩,抑於公議。使臣旁午以告諭,孽童俯伏以陳 誠,願獻兩州,期無二事。朕欲收其後效,用以曲全,授節制於舊疆,齒勳賢於列 位。況德、棣本非成德所管,昌朝又是承宗懿親,俾撫近鄰,斯誠厚渥,外雖兩鎮, 中實一家。而承宗象恭懷奸,肖貌稔禍。欺裴武於得位之後,縲昌朝於受命之中。 豺狼之心,飽之而愈發;梟獍之性,養之而益兇。加以表疏之中,悖慢斯甚。式遏 亂略,期於無刑;恭行天誅,幹於有制。可削承宗在身官爵。”詔左神策護軍中尉 吐突承璀爲左右神策、河中、河陽、浙西、宣歙等道赴鎮州行營兵馬招討處置等使, 會諸道軍進討。神策兵馬使趙萬敵者,王武俊之騎將也,驍悍聞於燕、趙,具言進 討必捷。承璀因得兵柄,與萬敵偕行。承璀至行營,威令不振,禁軍屢挫衄。都將 酈定進前擒劉闢有功,號爲驍將,又陷於賊。唯范陽節度使劉濟、易定節度使張茂 昭至效忠赤,戰賊屢捷。而昭義節度使盧從史反覆難制,陰附於賊;憲宗密詔承璀 擒之,送於京師。
五年七月,承宗遣巡官崔遂上表三封,乞自陳首,且歸過於盧從史。其略曰:
臣頃在苫廬,綿歷時序,恭守朝旨,罔敢闕違。復奉詔書,令獻州郡,迫以三 軍之勢,不從孤臣之心。今天兵四臨,王命久絕,白刃之下,難避國刑;殷憂之中, 轉積釁隙。中由盧從史首爲亂階,興天下之兵,生海內之亂,既不忠於國,又不孝 於家。當其聞父之喪,已變爲臣之節,迫脅天使,瀆紊朝經。而乃倖臣居喪,敗臣 求利,上敢欺於聖主,下不顧其死親;矯情徒見於封章,邪妄素萌於胸臆。今構禍 者已就擒獲,抱冤者實冀辯明。況臣之一軍,素守忠義,橫被從史離間君臣,哀號 轅門,痛隔恩外。伏冀陛下以天地之德,容納爲心;弘好生之仁,許自新之路。順 陽和而布澤,因雷雨以覃恩。追念祖父之前勞,俯觀臣子之來效,特開湯網,使樂 堯年。
時朝廷以承璀宿師無功,國威日沮,頗憂。會承宗使至,宰臣商量,請行赦宥, 乃全以六郡付之。承宗送薛昌朝入朝,授以右武衛將軍。
承宗以國家加兵不勝,誣從史奸計得行,雖上章表謙恭,而心無忌憚。十年, 王師討吳元濟,承宗與李師道繼獻章表,請宥元濟。其牙將尹少卿奏事,因爲元濟 遊說。少卿至中書,見宰相論列,語意不遜;武元衡怒,叱出之,承宗益不順。自 是與李師道奸計百端,以沮用兵。四月,遣盜燒河陰倉。六月,遣盜伏于靖安裏, 殺宰相武元衡,京師震恐,大索旬日,天子爲之旰食。是時,承宗、師道之盜,所 在竊發,焚襄州佛寺,斬建陵門戟,燒獻陵寢宮,欲伏甲屠洛陽。憲宗赫怒,命田 弘正出師臨其境,並鄰道六節度之衆討之。時方淮西用兵,國用虛竭,河北諸軍多 觀望不進。獨昭義節度使郗士美率精兵壓賊壘,欲乘釁而取之,軍威甚盛。承宗懼, 不敢犯。俄詔權罷河北用兵,併力淮西。
十二年十月,誅吳元濟,承宗始懼,求救于田弘正。十三年三月,弘正遣人送 承宗男知感、知信及其牙將石汛等詣闕請命,令於客舍安置;又獻德、棣二州圖印, 兼請入管內租稅,除補官吏。上以弘正表疏相繼,重違其意,乃下詔曰:
帝者承天子人,下臨萬國。觀乾坤覆載之施,常務其曲全;用德刑撫御之方, 每先其弘貸。叛則必伐,服而舍之,訪於典謨,亦尚斯道。朕祗符前訓,纘嗣丕圖, 底寧方隅,盪滌氛祲。上以攄祖宗之宿憤,下以致黎庶之阜康,思厚者生,務去者 殺。至於包荒藏慝,屈法伸恩,苟衷誠之可矜,則宥過而無大。
王承宗頃居喪紀,見賣於鄰封;後鄰籓城,受疑於朝野。國恩雖厚,時憲不容。 戚實自貽,寵非我絕。百辟卿士,昌言在廷;四方諸侯,飛奏盈篋,競請致討,爭 先出軍。尚復廣示招懷,務存容納,至於動衆,事豈願然!開境愍罹其殺傷,退舍 爲伏其士伍,取陷救溺,能無慘嗟!以其先祖武俊,有勞王室,書於甲令,銘在景 鍾;雖再駕王師,再從人慾,而十代之宥,常切朕懷。
近以三朝稱慶,八表流澤,廣此鴻霈,開其自新。而承宗果能翻然改圖,披露 忠懇,遠遣二子,進陳表章,緘圖印以上聞,獻德、棣之名部,發囷奉粟,並竈貢 鹽,地願帥於職方,物請歸於司會。且天子所臨,莫非王土;析茲舊服,將表爾誠, 諒由效順之心,悉見納忠之志,抑而不撫,何以示懷。朕念此方,亦猶赤子,一物 失所,寢興靡寧;忍驅樂土之人,竟就陳原之戮!既克翦暴,常思止戈,予之此心, 天地臨鑑。況常山師旅,舊有功勞,將改往以修來,誓酬恩而遷善,鑑精誠之俱切, 俾渙汗而再敷。曠滌乃愆,斷於朕志;復此殊渥,當懷永圖。承宗可依前銀青光祿 大夫、檢校吏部尚書、鎮州大都督府長史、御史大夫,充成德軍節度、鎮冀深趙觀 察等使。
仍令右丞崔從往鎮州宣慰。承宗素服俟命,乃以華州刺史鄭權爲德州刺史,充 橫海軍節度、德棣滄景觀察等使。明年,加金紫光祿大夫、檢校尚書左僕射。是歲, 李師道平,承宗奉法逾謹,請當管四州,每州置錄事參軍一員、判司三員,每縣令 一員、主簿一員,吏補授皆聽朝旨。十五年十一月卒,贈侍中。子知感、知信在朝。
承元,士真第二子。兄承宗既領節鉞,奏承元爲觀察支使、朝議郎、左金吾衛 胄曹參軍,兼監察御史,年始十六。勸承宗以二千騎佐王師平李師道,承宗不能用 其言。
元和十五年冬,承宗卒,祕不發喪,大將謀取帥於旁郡。時參謀崔燧密與握兵 者謀,乃以祖母涼國夫人之命,告親兵及諸將,使拜承元。承元拜泣不受,諸將請 之不已。承元曰:“天子使中貴人監軍,有事盍先與議。”及監軍至,因以諸將意 贊之。承元謂諸將曰:“諸公未忘先德,不以承元齒幼,欲使領事。承元欲效忠於 國,以奉先志,諸公能從之乎?”諸將許諾。遂於衙門都將所理視事,約左右不得 呼留後,事無鉅細,決之參佐。密疏請帥,天子嘉之,授銀青光祿大夫、檢校工部 尚書,兼滑州刺史、義成軍節度、鄭滑觀察等使。鄰鎮以兩河近事諷之,承元不聽, 諸將亦悔。及起居舍人柏耆齎詔宣諭滑州之命,兵士或拜或泣。承元與柏耆於館驛 召諸將諭之,諸將號哭喧譁。承元詰之曰:“諸公以先世之故,不欲承元失此,意 甚隆厚;然奉詔遲留,其罪大矣!前者李師道未敗時,議赦其罪,時師道欲行,諸 將止之,他日殺師道,亦諸將也!今公輩辛勿爲師道之事,敢以拜請。”遂拜諸將, 泣涕不自勝。承元乃盡出家財,籍其人以散之,酌其勤者擢之。牙將李寂等十數人 固留承元,斬寂等,軍中始定。承元出鎮州,時年十八,所從將吏,有具器用貨幣 而行者,承元悉命留之。承元昆弟及從父昆弟,授郡守者四人,登朝者四人,從事 將校有勞者,亦皆擢用。祖母涼國夫人入朝,穆宗命內宮筵待,錫賚甚厚。
俄而王廷湊殺田弘正,據鎮州叛。移鎮鄜坊丹延節度使,便道請覲,穆宗器之, 數召顧問。未幾,改鳳翔節度使。鳳翔西北界接涇原,無山谷之險,吐蕃由是徑往 入寇。承元於要衝築壘,分兵千人守之,賜名曰臨汧城。詔襲岐國公,累加檢校左 僕射。鳳翔城東,商旅所集,居人多以烽火相警,承元奏益城以環之。居鎮十年, 加檢校司空、御史大夫,移授平盧軍節度、淄青登萊觀察等使。時均輸鹽法未嘗行 於兩河,承元首請鹽法,歸之有司,自是兗、鄆諸鎮,皆稟均輸之法。承元寬惠有 制,所理稱治。太和七年十二月,卒於平盧,時年三十三,冊贈司徒。
王廷湊,本回鶻阿布思之種族,世隸安東都護府。曾祖曰五哥之,事李寶臣父 子。王武俊養爲假子,驍果善鬥,武俊愛之。以軍功累授左武衛將軍同正,贈越州 都督。祖末怛活,贈左散騎常侍。父升朝,贈禮部尚書。皆以廷湊貴加贈典。祖父 世爲王氏騎將,累遷右職。
廷湊沉勇寡言,雄猜有斷,爲王承元衙內兵馬使。初,承元上稟朝旨,田弘正 帥成德軍,國家賞錢一百萬貫,度支輦運不時至,軍情不悅。廷湊每抉其細故,激 怒衆心。會弘正以魏兵二千爲衙隊,左右有備不能間。長慶元年六月,魏軍還鎮。 七月二十八日夜,廷湊乃結衙兵噪於府署;遲明,盡誅弘正與將吏家族三百餘人。 廷湊自稱留後、知兵馬使,將吏逼監軍宋惟澄上章請授廷湊節鉞。穆宗怒,下詔徵 鄰道兵,仍以河東節度裴度充幽、鎮兩道招撫使,仍以弘正子涇原節度使布代李醞 爲魏博節度使,令率魏軍進討。又以承宗故將深州刺史牛元翼爲成德軍節度使,下 詔購誅廷湊。是月,鎮州大將王位等謀殺廷湊事泄,坐死者二千餘人。
時硃克融囚張弘靖,廷湊殺弘正,合從構逆謀,拒王命。兩鎮併力,討除慮難 應接,詔朝臣議其可否。東川節度使王涯獻狀曰:“幽、鎮兩州,悖亂天紀,迷亭 育之厚德,肆狼虎之非心。囚縶鼎臣,戕賊戎帥,毒流州郡,釁及賓僚。凡在有情, 孰不痛憤?伏以國家文德誕敷,武功繼立,遠無不伏,邇無不安,矧茲二方,敢逆 天理。臣竊料詔書朝下,諸鎮夕驅,以貔貅問罪之師,當猖狂失節之寇,傾山壓卵, 決海灌熒,勢之相懸,不是過也。但常山、薊郡,虞、虢相依,一時興師,恐費財 力。罪有輕重,事有後先,譬之攻堅,宜從易者。如聞范陽肇亂,出自一時,事非 宿謀,跡亦可驗。鎮州構禍,殊匪偶然,扇諸屬城,以兵拒境。如此,則幽薊之衆, 可示寬刑;鎮冀之戎,可資先討。況廷湊闒茸,不席父祖之資;成德分離,又多迫 脅之勢。今以魏博思復仇之衆,昭義願盡敵之師,參之晉陽,輔以滄德,掎角而進, 實若建瓴。盡屠其城,然後北首燕路,在朝廷不爲失信,于軍勢實得機宜。臣之愚 誠,切在於此。臣又聞用兵若鬥,先扼其喉。今瀛鄚、易定,兩賊之咽喉也。誠宜 假之威柄,戍以重兵,俾其死生不相知,間諜無所入;而以大軍先進冀、趙,次臨 井陘,此一舉萬全之勢也。”
於是命易定節度使開境以抗克融,諸軍三面進討。初,以滄德烏重胤獨當一面, 重胤宿將,知不可進,頗遲留,乃以杜叔良代重胤。叔良有中官之援,朝辭日,大 言云:“賊不足破。”時廷湊合幽薊之兵圍深州,梯衝雲合,牛元翼嬰城拒守。十 一月,杜叔良爲賊所敗,衆皆陷沒,僅以身免,乃以德州王日簡代之。裴度率衆屯 承天軍,諸將挫敗,深州危急。乃以鳳翔節度使李光顏爲忠武節度使,兼深冀節度, 救深州,仍以中官楊永和監光顏軍。
國家自憲宗誅除羣盜,帑藏虛竭;穆宗即位,賞賜過當;及幽、鎮共起,徵發 百端,財力殫竭。時諸鎮兵十五萬餘,纔出其境,便仰給度支,置南北供軍院。既 深入賊境,輦運艱阻,芻薪不繼,諸軍多分番樵採。俄而度支轉運車六百乘,盡爲 廷湊邀而虜之,兵食益困。賊圍深州數重,雖光顏之善將,亦無以施其方略。其供 軍院布帛衣賜,往往不得至院,在途爲諸軍強奪,而懸軍深鬥者,率無支給。復又 每軍遣內官一人監軍,悉選驍健者自衛,羸懦者即戰,以是屢多奔北。而廷湊、克 融之衆,不過萬餘,而抗官軍十五萬者,良以統制不一,玩寇邀利故也。宰相崔祐 甫不曉兵家,膠柱於常態,以至復失河朔。既無如之何,遂議休兵而赦廷湊。
二年正月,魏府牙將史憲誠誘其軍謀叛,田布不能止,其衆自潰於南宮。二月, 詔赦廷湊,仍授檢校右散騎常侍、鎮州大都督府長史、成德軍節度、鎮冀深趙等州 觀察等使;以牛元冀爲山南東道節度使。遣兵部侍郎韓愈至鎮州宣慰,又遣中使銜 命入深州,監元翼赴鎮。廷湊雖受命,而深州之圍不解。招撫使裴度與幽、鎮書, 以大義責之;硃克融解圍而去,廷湊亦退舍。朝廷欲其稟命,並加克融檢校工部尚 書。三月,元翼率十餘騎突圍出深州赴闕,深州將校臧平以城降。廷湊責其固守, 殺將吏一百八十餘人。五月,遣中使楊再昌至鎮州,取牛元翼家族及田弘正骸骨。 廷湊曰:“弘正骸骨,不知所在;元翼家族,請至秋髮遣。”俄而元翼卒,廷湊乃 盡屠其家,其酷毒如此。自獲赦宥,遂與硃克融、史憲誠連衡相應,謀拒朝廷。
太和初,滄州李全略死,其子同捷欲效河朔事,求代父任。文宗授以兗海節度 使;同捷不奉詔,據郡構逆,以珍玩器幣妓女子弟投款於廷湊及幽州李載義。時載 義初代克融,輸誠效順,盡送同捷所遣赴闕,詔徵幽、魏、徐、兗之師進討。廷湊 出兵撓魏北境,以援同捷。二年,下詔絕廷湊進奉。既魏博將丌志治以行營兵叛, 倒戈攻魏州,諸軍擊志治,廷湊出兵應之。史憲誠危急,詔義武軍節度使李聽擊敗 之,志治奔於廷湊。三年六月,誅李同捷。尋又何進滔殺史憲誠,據魏州。朝廷厭 兵,誅之不果,遂授進滔魏博節度。八月,廷湊遣使詣闕請罪,朝廷因而赦之;依 前檢校司徒、成德軍節度使。
鎮冀自李寶臣已來,雖惟嶽、承宗繼叛,而猶親鄰畏法,期自新之路。而兇毒 好亂,無君不仁,未如廷湊之甚也!又就加太子太傅、太原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戶。 八年十一月卒,冊贈太尉,累贈至太師。
子元逵,爲鎮州右司馬,兼都知兵馬使。廷湊卒,三軍推主軍事,請命於朝。 乃起復檢校工部尚書、鎮州大都督府長史、成德軍節度使,累遷檢校左僕射。元逵 素懷忠順,頓革父風。及領籓垣,頗輸誠款,歲時貢奉,結轍於途,文宗嘉之。開 成二年,詔以壽安公主出降,加駙馬都尉。元逵遣段氏姑詣闕納聘禮。段氏進食二 千盤,並御衣戰馬、公主妝奩及私白身女口等,其從如雲,朝野榮之。會昌中,昭 義節度使劉從諫卒,其子稹擅領軍政;武宗怒,誅之。命鄰籓分地而進討,以元逵 爲北面招討使。詔至之日,出師次趙州,與魏博何弘敬同收山東三州。元逵進攻邢 州,俄而賊將裴問、高元武降元逵,王釗、安玉降何弘敬,並拔三郡。累遷檢校司 徒、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以破劉稹功,加太傅、太原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戶,食實 封二百戶。太中十一年二月卒,冊贈太師,諡曰忠。子紹鼎、紹懿。
紹鼎,時爲鎮州大都督府左司馬、知府事、節度副使、都知兵馬使。起復授檢 校工部尚書、鎮府長史、成德軍節度、鎮深冀趙觀察等使,累加光祿大夫、尚書左 僕射。其年七月卒,贈司空,賻布帛三百段、米粟二百碩,累贈司徒、太尉,又贈 太傅。
子景胤、景崇、景敔;景崇爲嫡,時年幼。
紹鼎卒,宣宗以昭王汭爲鎮州大都督、成德軍節度副使,都知兵馬使、檢校右 散騎常侍、鎮府左司馬、知府事、兼御史中丞,王紹懿本官充成德軍節度、觀察留 後,仍賜紫金魚袋。尋正授節度使、檢校工部尚書。累加檢校右僕射、兼御史大夫、 太原縣開國伯,食邑七百戶,又加檢校司空。卒,贈司徒。
景胤,初爲成德軍中軍兵馬使、銀青光祿大夫、檢校太子賓客、監察御史。紹 鼎卒,出爲深州刺史、兼殿中侍御史,充本州團練守捉使。
景崇,於季父紹懿時爲鎮州大都督府左司馬、知府事、都知兵馬使。紹鼎卒, 三軍立紹懿。數月,疾篤。召景崇謂之曰:“亡兄以軍政託予,以俟汝成立。今危 惙如此,殆將不救。汝雖少年,勉自負荷,下禮籓鄰,上奉朝旨,俾吾兄家業不墜, 惟汝之才也!”言訖而卒。時監軍在席,奏其治命,上嘉之,詔起復忠武將軍、守 左金吾衛將軍同正、檢校右散騎常侍,充成德軍節度觀察留後,仍賜上柱國,賜紫 金魚袋。尋正授節度使、檢校工部尚書。
鹹通中,景崇以公主嫡孫,特承恩渥。季年,盜起徐方,王師進討,景崇令大 將從諸軍。徐寇平,以功授檢校右僕射,封太原縣男,食邑三百戶。祖母章惠長公 主薨,景崇居喪得禮,朝野稱之。起復左金吾衛上將軍同正,進位檢校司空。明年, 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累加檢校太尉、趙國公,食邑三千戶,食實封二百戶,尋進封 常山王。丁母秦國夫人憂,起復本官。乾符末,盜起河南,黃巢犯闕,駕幸劍南; 景崇與定州節度使王處存馳檄籓鄰,以兵附處存入關討賊,奔問行在,貢輸相繼。 關輔平定,以功真拜太尉。中和二年十二月卒。
子鎔,時年十歲,三軍推爲留後,朝廷因授旄鉞,檢校工部尚書。時天子蒙塵, 九州鼎沸,河東節度李克用虎視山東,方謀吞據;鎔以重賂結納,以修和好。晉軍 討孟方立於邢州,鎔常奉以芻糧。及方立平,晉將李存孝侵鎔南部,鎔求援於幽州。 幽帥李匡威率衆三萬赴之,存孝退去。景福元年,鎔乘存孝有間於其師,乃出兵攻 堯山。晉帥遣大將李存質來援,大敗鎮人於堯山,死者萬計。晉人乘勝至趙州,鎔 復求援於燕。二年,匡威率衆數萬來援。會邢州節度使李存孝背其帥據城自固,存 孝單騎入鎮州,與鎔面相盟約。俄而李克用自率全師攻存孝,時匡威離鎮後,其弟 匡籌奪據其位,匡威退無歸路。鎔感其援助之恩,乃迎入府城,築第以居之,事之 如父;匡威亦盡心裨益,軍中之事,皆爲訓練。是年五月,鎔過匡威第,陰遣部下 伏甲劫鎔;鎔抱持之,鎔曰:“公誡止人勿倉卒!吾爲晉人所困,賴公獲濟,猶吾 父也,軍政請公帥之。”即並轡歸府署,鎮軍拒之,竟殺匡威。晉人知匡威死,克 用自率師至城下;鎔出練二十萬犒勞,修好而退。
及汴宋節度使硃全忠領鄆、青三鎮,兵強天下,遣將葛從周、張存敬寇陷邢、 洺二州,乘勝北掠燕、趙。俄而全忠率親兵薄於城下。鎔倉卒無備,謂賓佐曰: “勢危矣,計將安出?”判官周式者,率先而對曰:“敵人迫我,兵不能抗,此可 以理說耳,請見樑帥圖之!”式即時出見全忠,全忠逆謂式曰:“爾不必言。王令 朋附並汾,違盟爽信,敝賦業已及此,期於無舍!”式曰:“公言過矣!且公爲唐 室之桓、文,當以禮義而成霸業。乃欲窮兵黷武,困人於險難,天下其謂公何!” 全忠喜,引式袂而慰之曰:“前言戲之耳!且君爲王令計如何?”式曰:“但修好 耳!”即復見鎔,請出牛酒貨幣以犒軍;仍以鎔子昭祚及牙將樑公儒、李弘規子各 一人,從昭祚入官於大梁,全忠以女妻昭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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