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旭日卷》是誰畫的?戴進:那一抹要命的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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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們所熟悉的中國畫長卷中,往往是山水、人物、田園,而這幅畫裏,沒有小橋流水、漁樵耕讀、吟詩作畫、古鬆奇石,沒有任何一項我們所熟悉的元素,只有蒼茫無際的海水,和一抹紅日。
紅日在波濤之上,雲蒸霞蔚中,它和其下的雲霧,甚至有一些西方油畫的寫實風格。而其下的汪洋大海,則用了繁複細膩的線條勾勒,在156米寬的空間中,濤濤海水纏綿不決,營造出一種壯闊的長景。
海水旭日卷 局部 明 戴進
這幅《海水旭日卷》是明朝前期“浙江畫派”的開山鼻祖戴進(1388~1462)所做。有人說這是他在老家錢塘江口,望東海寫生之作。戴進確實有很深的寫實造詣,據明代周暉《金陵瑣事》記述:當他17、8歲時剛到南京,在水西門就被腳伕把行李挑走跑了。那個時候的南京還沒發向警方調監控錄像,戴進就向附近的一家餐廳借了紙筆,將腳伕的樣子默畫下來,大家一看,原來周圍的人都認得,於是水西門羣衆就帶戴進到那個腳伕的家裏索回了行李。
戴進到達南京這時,正是永樂初年,南京還是大明朝的首都。戴進從小受父親戴景祥影響,開始學習工筆畫。他少年時曾經當過金銀器鑄造匠,製作出的金釵銀花、人物、花鳥,在當地也小有名氣。據清代張潮《虞初新志》和厲鶚《東市雜記》記載,少年戴進爲此很驕傲。但直到一天他在街上看見一位融金的師傅,正在將他自以爲傲的藝術品融化,他感悟到:“今人爍吾所造,亡所愛,此技不足爲也。”從此以後,他便立志學畫。他受到了南宋“院體”的影響,擅長畫山水、人物、花果、翎毛等等。
海水旭日卷 細部 明 戴進
永樂十八年(即1421年),北京皇宮和北京城建成。北京皇宮以南京皇宮爲藍本,新建成北京城周長四十五里,呈規則的方形,符合《周禮·考工記》中理想的都城形制。明成祖下詔正式遷都,改金陵應天府爲南京,改北京順天府爲京師。在大明朝遷都北京後過了7個年頭, 戴進到了不惑之年,他跟隨父親一起到了北京,被授予“待詔仁智殿”的官職。
待詔,本指以一技之長供奉於內廷的人。宋、元時成爲對手藝匠人的尊稱,戴進所獲得的這個“待詔”一詞的原意是等待詔用,後來便成了官名。仁智殿,位於故宮博物院武英殿以北、右翼門以西,俗稱“白虎殿”。在明朝時,這裏是皇帝駕崩後停放靈柩的地方。明成祖朱棣崩於榆木川,回到京師,皇太子即迎入仁智殿,加殮納入梓宮。後來這一處宮院,成爲也是明代供職於宮廷的畫師作畫之處。正如戴進所跟隨的“南宋院體”派,明代皇帝在機制上也仿效宋徽宗設立書畫院的先例,在武英殿待詔,收錄丹青手;錄用後,在仁智殿作畫。明朝諸帝以明宣宗朱瞻基的繪畫成就最高,他經常到仁智殿點評畫師的作品。
雖然跟隨父親進京做了官,但在畫院裏畫畫,其實是個危險的職業。那個時候大明朝剛剛繼承了南宋的做派,搞起了宮廷畫院,所有畫家被養着,但必須要迎合老大的意思。一言不合就要被殺頭的。戴進在帝都的時期,開始吸收各家之長,所承傳統涉及北宋李郭、南宋馬夏、米氏雲山、元代盛懋、文人水墨法和淺絳山水等等方面。但他的成就招致了同行的嫉妒。
戴進在宮中被讒一事,在各家史籍中均有記載,說法各異,但他因爲在繪畫上的超羣出衆的才藝,引起了畫院諸名家妒忌與排擠,這是確鑿無疑的。據說鎮守福太監向宣宗薦戴畫四幅,宣宗即召集畫院名家謝庭循等評其畫。“初展《春》、《夏》,謝曰:‘非臣可及’。至《秋景》,謝遂忌心起而不言。上顧,對曰:‘屈原遇昏主而投江,今畫原對漁父,似有不遜之意。’上未應。復展《冬景》,謝曰:“七賢過關,亂世事也。’上勃然曰:‘福可斬!’”
另一個流傳甚廣的故事是:戴進所做的《秋江獨釣圖》中,畫了一紅袍人正在江邊垂釣。在傳統繪畫中,紅色最難畫好,戴進此畫中的紅色獨得古法,他自己很是得意。但謝庭循則對老大說,大紅色公務員的制服,公務員不好好爲人民服務而跑去垂釣,這太不成體統了。而在清朝孫承澤所著的《庚子消夏記》中,對這一故事提出了質疑,他認爲“此三家村中語也。宣廟善畫,嘗見御筆雪山圖,一人衣緋,策杖入寺,此豈朝服耶?其不取文進,定有在也。”
戴進被讒之事,有人說發生在他四十歲左右,按郎瑛之說,戴進聽到宣德帝發了“福可斬”的御旨,當晚就由徒弟夏芷幫助,灌醉慶壽寺的一個和尚,偷了度牒,削髮假扮僧侶,倉皇出逃,歸隱於杭之諸寺。以後,爲逃避謝環(庭循)的搜尋,又曾一度隱姓埋名,輾轉漂泊到雲南。歲末,就持自己畫的門神,去各家出售。
也有一種說法是,戴進一共在北京城生活了14年,在54歲時離京返鄉。據李開先《中麓畫品》則記敘,戴進雖未能得到宣宗的賞識,但還未有馬上離開宮廷,只是“寓京大窘,門前冷落”。而當戴進落魄之時,謝庭循則爲當時所崇尚,爲閣臣作大畫,就把戴進請來代筆。後來此事被請閣臣知道了,便怒斥謝環:“原命爾爲之,何乃轉託非其人耶!”於是戴進無法在宮廷繼續呆下去,遂辭歸。臨行時,禮部侍郎王直有《送戴文進歸錢塘》詩相贈,曰:
“知君長憶西湖路,今日南還興若何?十里雲山雙蠟展,半篙煙水一漁蓑。嶽王墳上佳樹綠,林逋宅前芳草多。我欲相隨尋舊跡,滿頭白髮愧磋跎。”
從藝術成就上看,戴進是明朝“浙派繪畫”開山鼻祖。他作品風格多沿襲了南宋畫院遺風,戴進的創作沒有被傳統所束縛,他的畫用筆流暢,逐漸形成自己風格。他善於用濃淡水墨的巧妙變化,來表現“鋪敘遠近,宏深雅淡”的品格,既有南宋院體遺風,又有元人水墨畫意,被推爲“浙派山水首席畫師”。戴進著名的作品有《春山積翠圖》《風雨歸舟圖》 《三顧茅廬圖》《達摩至惠能六代像》等。
戴進晚年的活動範圍主要在故鄉杭州及南京、浙東一帶,仍以畫畫爲生。關於戴進的結局,流行的說法是他晚景淒涼,以至“嫁女無資,以畫求濟,無應之者”。天順六年,因窮困潦倒而死,終年七十五歲。浙江畫派在鼎盛時期形成了自己的支流——江夏派,到了明代中葉後,江蘇吳派開始統領畫壇,浙江畫派到了明末就逐漸退出了畫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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