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爾袞爲何擁立6歲的順治登基:多爾袞不稱帝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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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極死後皇位人選抉擇

公元1655年,是爲大清順治十二年。正月,副理事官彭長庚評價多爾袞說:“太宗創業盛京,同事諸王俱樹勳勞,而睿王之功爲冠。”(蔣良騏《東華錄》卷五,順治十二年正月。)當時,正值多爾袞死後遭到清算之際,這番話對多爾袞來說,應該是公正的。

正是因爲這個原因,多爾袞才被推到了皇太極死後至關重要的十字路口上。

此時,日薄西山的大明帝國,聲勢浩大的李自成、張獻忠農民軍,還有如日中天的大清朝,三支重要的政治力量逐鹿於中國大地上,已經接近最後大決戰的前夜。致使皇太極身後的權力繼承變得格外敏感而關係重大。倘若處置不當,爲爭奪皇位而發生內鬥的話,這個政權的前途就誰都不知道會怎麼樣了。

多爾袞不能繼位的幾大理由

本來,按照推舉制原則,就能力、威望、地位與實力而言,多爾袞最應該被推舉爲最高權力繼承人。偏偏此時的情形已經與努爾哈赤死後大不相同。經過皇太極十七年經營,如今的大清早已不是當年的後金。從人性的層面考察,當年,當所有大小貝勒在代善的帶領下,擁戴皇太極即皇帝位,誓死效忠,並全體匍匐在他腳下三跪九叩首時,這一切改變就已經行進在不可逆轉的過程之中了。

多爾袞爲何擁立6歲的順治登基:多爾袞不稱帝之謎

此刻,在組織結構、決策與施政程序、政策法令、思想觀念上,大清政權已經深深地漢化了,在一定程度上就像是大明帝國的縮微版。爲此,皇太極生前親自統領的兩黃旗大臣,堅定主張必須由皇太極的兒子繼位。他們之中有八個人,聚集到三官廟盟誓,爲達此目的,他們不惜以生命相搏。其中,還有人指名擁戴豪格。這就使事情變得異常棘手。

皇太極有十一個兒子,除夭折的三個之外,豪格是最爲出色的一個。豪格是皇太極的長子,比他的十四叔多爾袞還大三歲。從努爾哈赤的時代起,就開始在戰場上衝鋒陷陣了。天聰三年,皇太極第一次繞道入關伐明時,在廣渠門外,與袁崇煥的寧錦援兵發生激戰,豪格勇悍異常,一直衝殺到了護城壕邊上,令明軍大潰。

豪格也不僅僅是個武夫。在對待大明、朝鮮與蒙古察哈爾的戰略關係上,他眼光獨到,認爲大明是需要首先對付的主要矛盾,並頗有創見地建議,應該想辦法聯合農民軍,共同削弱大明的力量。(《清史稿》列傳六,諸王五。)在當時,能夠看到這一點的,在王公貝勒中幾乎絕無僅有。

豪格與多爾袞多次並肩作戰,經常是多爾袞爲主帥,豪格爲副帥。譬如,那顆傳國玉璽就是二人一起拿到的。不過,叔侄之間似乎並沒有建立起同甘共苦、生死與共的情誼。豪格對多爾袞好像也並不服氣,或許和他年齡比多爾袞大有關。在圍困錦州被處罰時,多爾袞自請死罪,豪格的表態就很有意思。他說:“多爾袞是親王,我也是親王,因爲他是叔父,所以命令他爲主帥。既然他失策犯了錯,我跟着他,自然也該死。”(《清太宗實錄》卷五十五)這其中,很是別有一番滋味。

沒有證據能夠證明皇太極對豪格有什麼特別的關照。豪格曾經三次被降職和罰款處分,有一次是因爲和嶽託兩個人在一起發牢騷,泄漏了皇太極的談話機密,被皇太極抓住;第二次是因爲有個傢伙想拍他馬屁,強迫一個蒙古部落酋長把女兒嫁給他,他不治那個馬屁精的罪,結果,被父親皇太極治了自己的罪;第三次就是因爲錦州戰役,和多爾袞一起被處分。三次被處罰之後,他和多爾袞一樣,又憑藉戰功或出色表現恢復了原來的爵位。

到皇太極去世時,豪格作爲四大親王之一,已經成爲大清國位高權重的人物。而皇長子的身份,更令他具有了其他宗室諸王包括多爾袞在內都不具備的優勢。因此,在一定程度上,豪格似乎比多爾袞具有更加充足的理由成爲皇位繼承人。他的支持者之多,已經成爲多爾袞不得不顧忌的力量。

另外一個因素肯定也在兩大政治勢力的角逐中發揮着潛在的、重大的作用,皇太極生前自領的兩黃旗將士和多爾袞三兄弟所屬的兩白旗之間,關係可能不太和睦,甚至很不和睦。因此,兩黃旗的八位重臣特別不願意看到多爾袞繼位。史書記載說,兩黃旗八大臣的中堅人物、精兵護軍首領“圖爾格等人與白旗諸王素有釁隙”,遂調動三個牛錄的精兵,全副武裝“保護”住了宮門,致使形勢變得劍拔弩張。(《清世祖實錄》卷三十八,順治五年四月癸酉。)

這就是十四日凌晨,多爾袞離開三官廟時所看到的情形。

當情緒、情感性因素充分發酵、膨脹到爆炸的臨界點時,理智和理性的作用就必定微乎其微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了。這時,只有那些真正偉大的人物,方纔可能運用理性,化解危機。多爾袞一生之中弔詭之處甚多。但在此時,他的確表現出了這種品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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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由誰來繼位

兩年後,當多爾袞已經成爲攝政王時,曾經對滿清親貴講述了當時的情形:

“昔日太宗死時,沒有確立繼承者,諸王、貝勒、大臣都寄希望於我,他們跪着請求我來繼位,我說:你們要是這樣說,我就要自刎,誓死不從,這才奉今天的皇上登上了皇位。”(《清世祖實錄》卷二十二,順治二年十二月癸卯。)

多爾袞在此所說的,可能大體是事實。幾年以後的順治九年,清算多爾袞時,那些擁戴他的人談到了當時的情景:多爾袞的哥哥英王阿濟格、弟弟豫王多鐸和一批王公貝勒、高級將領確曾跪在多爾袞面前,請求他當機立斷繼承大位。他們分析形勢,認爲死心塌地擁戴皇子的就是兩黃旗那些人,而甚至在兩黃旗中,也有重臣擁戴多爾袞。因此,他們直截了當地告訴多爾袞,不必畏懼兩黃旗。(《清世祖實錄》卷六十三,順治九年三月癸巳。)

事實上,精明強幹的多爾袞不可能沒有注意到雙方的實力對比:兩白旗全部擁戴多爾袞,兩黃旗中,也有兩位重臣支持多爾袞。而豪格雖然號稱和碩貝勒,實際上真正屬於他的兵力卻只有七個牛錄,尚不足半個旗,加上誓死擁戴皇子的八大臣,主力部隊仍然不到兩個整旗。(《清世祖實錄》卷四,順治元年四月戊午。)有兩紅旗擁戴的代善態度曖昧,很有可能是希望皇子繼承,被皇太極從莽古爾泰兄弟手中奪來的正藍旗情況不明,鑲藍旗的濟爾哈朗則一面表示支持皇子繼位,一面又說需要和多爾袞商量。

在這種實力分佈中,雙方可能都感受到了形格勢禁,都產生了投鼠忌器的心理。多爾袞若慾令智昏,強行繼位,勢必遭到激烈反彈。其後果無法預料。很有可能像我國曆史上那些迅猛崛起的遊牧漁獵部族國家一樣,經過反覆自相殘殺之後,飛快地煙消雲散在那廣闊無邊的山野大漠之中。

擁立年僅6歲順治

於是,八月十四日,皇太極死後五天,在大清帝國後繼皇帝的推舉會議上,出現了一個事先誰也沒有預料到的結局。應該說,上述情形是這個結局的重要原因,這個結局則是上述情形的邏輯後果——會議在今日瀋陽故宮的崇政殿舉行,諸王大臣們列坐於大殿的東西兩門房。會議一開始,兩黃旗八大臣中的索尼與鰲拜便率先提出,應立皇子繼位。多爾袞厲聲叱責他們沒有資格先說話,勒令他們退出會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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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英王阿濟格與豫王多鐸提議多爾袞繼位,多爾袞沉吟不語,未置可否。多鐸即聲稱:“你若不願意,就立我爲帝。我的名字是在太祖遺詔裏的。”

多爾袞迅即反駁道:“太祖遺詔裏也提到了肅親王豪格的名字,不止是你一個人。”這種情形表明,努爾哈赤死前,可能至少在口頭上確曾有過遺詔。多爾袞的厲害之處在於,他在反駁多鐸的同時,順便把豪格也排除出了候選人之列。

於是,多鐸提議:“既然我不行,那就立長,當立禮親王代善。”

代善表示:“睿親王多爾袞如果同意繼位,當然是國家之福。既然他不願意,就應該立皇子。豪格是皇長子,應該立他。”代善也夠狠,彷彿不經意之間,便堵死了多爾袞的路。

豪格說:“我福小德薄,不配擔當大任。”然後,豪格離開了會場。

這時,兩黃旗擁戴皇子的大臣們佩劍上前,說:“我們這些人食於帝,衣於帝,皇帝對我們的養育之恩與天同大。若不立皇帝的兒子,我們寧願跟隨皇帝於地下。”

見此情形,代善說:“我是皇帝的大哥,我老啦,皇帝在時,我都不參與國家大事,現在哪裏還能過問這麼大的事?”隨即起身離開了會場。阿濟格見多爾袞已經繼位無望,也跟在代善後面走掉了。

留在會場中的多鐸不再講話,一直在觀望中的濟爾哈朗更是一言不發。多爾袞則當機立斷地表態說:“你們說的有道理,我贊成由皇子繼位,現在,豪格既然沒有這個意思,就應該立皇九子福臨爲帝。他年紀小,由我和鄭親王濟爾哈朗輔政,等他成年之後,我們即行歸政。”

多爾袞的提議,顯然滿足了多數人的意願,立即獲得通過。大家按照慣例共同盟誓,內容大同小異,無非效忠皇帝,絕無異心云云。

這一段過程,在清代官方史書上失載,所以在《清實錄》、《清史稿》中均無從查考。有一位朝鮮人質寫的祕密報告留下了這次推舉會議的記載。這位人質是朝鮮國王的世子,他在滯留瀋陽期間,頗受滿清王公貝勒們的禮遇,交遊十分廣泛,瞭解許多大清朝高層的祕辛,並不定期地撰寫“祕密狀啓”報告給本國政府。其作用類似我們今天密級很高的內參、情況簡報或間諜收集的情報。他曾經參加了皇太極的喪禮,上述事蹟便保留在此人留下的《沈館錄》一書卷六“瀋陽狀啓”中,應該具有很高的史料價值。

有一種說法,認定當時推舉福臨的人是濟爾哈朗,而不是多爾袞。不知此說從何而來,想必不是信口一說。

多爾袞出人意料地推舉出一個六歲的孩子繼承皇位,顯然與遊牧漁獵部族國家政治權力傳承中的深層精神不符。因此,王公貝勒們盟誓之前,鎮國公艾度禮便表示“二王強迫我們盟誓,我心裏實在不服,不過是表面順從,主人年紀太小,我覺得很不爽”,“二王掌握權力,也不合我心意”。然後,在盟誓之前,先把自己的想法寫下來焚告上天。(《清世祖實錄》卷五,順治元年五月癸未。)

多爾袞爲何擁立6歲的順治登基:多爾袞不稱帝之謎 第4張

另外兩個人也對這一結果感到不滿,開始出來活動,試圖推翻既成事實。這兩個人一個是代善的兒子碩託,一個是薩哈廉的兒子即代善的孫子阿達禮。他們二人在諸王公貝勒已經對天盟誓,但小皇帝福臨還沒有舉行儀式登基之時,動員大家推翻成議,擁戴多爾袞。結果,誰也沒有想到的是,竟然是代善出面,告發自己的一子一孫違反誓約,最後,二人被毫不容情地處死。

不管出於什麼原因,是被逼無奈還是大義滅親,代善在付出慘痛代價的情況下,又一次發揮了安全閥與穩定器的作用,其凜然不可侵犯的警世作用應該是巨大的。

歷史上,在我國古代遊牧漁獵部族中,許多分裂、仇殺與消亡都是在此種情形之下發生的。後來的事實發展表明,在幾大政治勢力的形格勢禁之下,特別是在漢民族政治文化的深刻影響之下,多爾袞的做法可能是顧全大局、防止內亂髮生的唯一有效途徑。此時,堅定擁護皇子繼位的兩黃旗八大臣中,有六人又一次來到三官廟聚會,他們發誓要“六人如同一體,輔佐幼主”。(《清史稿》列傳三十六,索尼。)福臨繼位後,他們中的幾位迅速向多爾袞靠攏,不再理睬豪格,令豪格極度鬱悶。此種情形再一次表明,此時的大清國,已經在精神層面上潛移默化地發生了深刻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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