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名上海灘的盛七小姐盛愛頤與宋子文的恩恩怨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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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愛頤(1900年——1983年)是晚清重臣盛宣懷的第七個女兒。她以“盛七”聞名上海灘:在與宋子文的恩恩怨怨中盡展個性,在中國第一樁女權案中大顯風采。盛愛頤見多識廣,不僅能詩會繡,還寫得一手好字。

 與宋子文的恩恩怨怨

上海灘有兩個很出名的七小姐,其中之一就是盛宣懷的七小姐盛愛頤。盛愛頤是盛府的當家人莊夫人的親生女兒,其父去世時她才16歲,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了。她的胞兄盛老四(即盛恩頤)時任漢冶萍公司的總經理,在上海灘各路朋友很多,整天忙在外面,盛愛頤則是媽媽的心肝寶貝,朝夕陪伴在側。莊夫人若是有什麼個人私密的事情,多半是由她出面周旋,故不到20歲就見多識廣,伶牙俐齒,以“盛七”聞名於上海灘。

當時宋子文剛從美國留學回來不久,由其大姐宋靄齡引薦,當上了盛老四的英文祕書,因爲宋靄齡原先當過盛家五小姐盛關頤的家庭教師,與盛家上下都熟。盛老四因社交活動繁多,住在老公館時差不多睡到中午才起牀,而宋子文的作風是西洋一套,按着鐘點來盛府彙報工作,見主人遲遲未起身,只得在客廳裏等候。莊夫人和七小姐看不過去,時而出來招呼一下,這就使他有機會接近盛七小姐。

宋子文長得一表人才,舉止談吐儒雅得體,辦事雷厲風行從不誤事,很快贏得了盛家人的信任。不久,他不僅主動擔任了七小姐的英語教師,還經常向她講述大洋彼案的異國風光及風土人情,儘可能地展示他的博學和才識。七小姐未出過國,經不住他的“唬”,那顆高傲的心,漸漸向他靠攏了。

聞名上海灘的盛七小姐盛愛頤與宋子文的恩恩怨怨

可是事情並非像宋子文想的那麼羅曼蒂克,七小姐的母親莊夫人硬是不同意這門婚事。起初她覺得小夥子人長得不錯,又是留洋回來,兩個年輕人似很投緣,也就頗有些心動,但對宋子文的家庭尚不十分了解,於是請家中大管家李樸臣去打聽。李樸臣回來稟報說:“宋家是廣東人,他父親是教堂里拉琴的。七小姐怎麼可以嫁給這樣的人家?”莊夫人有數了,門不當戶不對的,不能答應他!

好在大權捏在盛老四手裏,盛老四一個命令就把這個小祕書給踢開了,把他調到武漢,當個漢冶萍公司漢陽鐵廠的會計處科長。宋子文明知是調虎離山計,礙於體面,還是前去幹了幾天,不久就返回了上海。他脾氣很犟,莊夫人越是阻撓他越來勁。有時在大街上,他看見前面是七小姐的車子,就一踩油門加足馬力追上去,把車子往七小姐的車前一橫,硬要與之對話。

1923年2月,廣州陳炯明兵變被平定後,孫中山先生在廣州重建革命政權,急需各方面的人才,宋子文由其二姐宋慶齡引薦,被孫中山起用,從而步入政壇。當時孫中山先生一封封電報催其南下,宋子文認爲是個人發展的好機會,但他放心不下七小姐,於是力勸一起赴廣州。

七小姐內心十分矛盾,一方面她不願惹母親傷心,但是內心深處對婚姻自主也充滿了嚮往。然而宋子文要她離家出走,離開母親,這對一個從小生活優裕,從未離開過高牆深院的千金小姐來說,也是一道難題。

她猶猶豫豫的,宋子文卻沒有時間容她猶豫了。在七小姐、八小姐去浙江錢塘江看潮的時候,宋子文就追到了杭州。他手裏捏着3張開往廣州的船票,勸兩位小姐跟他一起去廣州,說革命一定會成功,年輕人應當闖天下。

七小姐心裏很難受,思前想後,她還是離不開母親,離不開盛公館這個超級大宅門。最後掏出一把金葉子(金質的樹葉造型的禮金)交給宋子文。金葉子是當時上流社會送人的禮金,比直接送人鈔票要高雅些。她知道宋子文沒有錢,是送他作路費的。

她對宋子文說:“還是你自己去吧,我等你回來。”

宋子文很失望,其實這也是意料中的事情。他握着金葉子感激地說:“我真心感謝您,這些就算是借給我的吧。”

1930年當他再次回到上海時,已是“使君有婦”,帶着夫人張樂怡出入公開場合了。

盛七小姐沒想到事情竟會是這樣,山盟海誓竟是一場空,整日悶悶不樂,鬧了一場大病。她一直到32歲才與莊夫人的內侄莊鑄九結婚。

有一天七小姐接到電話,來到盛老五的花園喝茶,想不到走近客廳,宋子文也在場。想必是宋子文曾透露過想與七小姐見面的願望,盛家兄嫂就熱心地安排了這次活動,因爲擔心七小姐知道了不肯來,事先並未告知實情。看到七小姐走進來,宋子文主動上前搭話。盛氏其他人也力促他們“講和”。

可是七小姐一臉冰霜,絲毫不肯給宋子文面子。她不需要任何解說,大家都勸她留下來共進晚餐,但七小姐不幹,站起來冷冷地說:“不行!我丈夫還在等我呢!”說完拂袖而去。

事後每當有人問起這件事,七小姐總是說:“他正高官厚祿,春風得意,我何必去巴結他呢?但話也得說回來,他那把金葉子還沒還我呢!”

一個電話打給宋子文

七小姐的心高氣傲是出了名的。但是,天有不測之風雲,盛家在後來的日子中屢遭麻煩,在緊要關頭,有時還不得不求助於這個宋大部長。

一次,盛老四的兒子盛毓度被關進了監獄。盛家兄妹自然是急得團團轉,能動的腦筋都動了,能託的人也都託遍了,可是就是不見放人。最後,大家只好央告七小姐給宋子文打個電話,請這位宋大院長出面幫幫忙。因爲宋子文的權勢正如日中天,出任了國民政府行政院院長。盛毓度的元配夫人葉元嬋跑到七小姐家,在她面前長跪不起,幾乎是逼着七小姐打電話——你不打,我就不起來。

七小姐被逼得沒辦法,只好答應。她心裏好窩囊,當初不屑於理睬的宋子文,如今倒真的要求着他了,想不到這天底下還真有過不去的橋!但是想想盛毓度畢竟是自己的親侄子,還是自己親手抱回來的,不能見死不救。於是答應葉元嬋:電話只打一次,成就成,不成就算了。

想不到宋子文那頭十分痛快,一口答應了。七小姐心想此事不能含糊其辭,光聽你空口說說不行,必須講好具體時間,於是苛刻地提出:“我想明天中午跟我侄子吃飯。”電話那頭一聲“OK!”:“我一定讓您明天中午跟毓度一起吃飯。”放下電話,滿屋子的人一陣狂喜,還是大人物有力道,一個電話問題就解決了。而七小姐卻覺得一陣心酸,她明白,宋子文心裏還是有她的。第二天中午,盛毓度果真被放出來了。

聞名上海灘的盛七小姐盛愛頤與宋子文的恩恩怨怨 第2張

在後來的日子裏,宋子文一直沒有忘記七小姐,七小姐晚年患病期間,宋慶齡曾叫她辦公室的工作人員專程從北京來探望她,大概也與宋子文有關。

 中國第一件女權案

1927年秋天,老太太莊夫人去世,盛公館一時方寸大亂。

在遺產清理時倒有新收穫,估計是莊夫人的“頤養費”的剩餘部分。按照盛氏愚齋義莊的規矩,應當一分爲二——一半歸盛家五房子孫分析,另一半歸盛氏義莊。這樣分下來,盛氏愚齋義莊實得一百四十七萬三千九百三十二兩七錢四分九釐,加上原先在盛宣懷去世時已經歸入義莊的五百餘萬兩,合計共有公有產爲七百二十七萬六千九百八十九兩九錢四分三釐。按說,大家按章辦事,相安無事,天下太平,皆大歡喜。可是盛老四又節外生枝了。

1927年11月26日,盛老四和盛家義莊的一個董事狄巽公一起,具狀向上海臨時法院提出要求,要求將早已歸入愚齋義莊的屬於慈善基金的那部分,提出來由盛氏五房(即盛宣懷的三個兒子盛老四盛恩頤、盛老五盛重頤、盛老七盛升頤,以及孫子大房的盛毓常、三房的孫子盛毓郵)分掉,這就在家族內部引起了軒然大波。

首先七小姐不服氣,這筆基金已歸入公產怎麼還可以討回?如果可以討回的話,那麼按照民國的法律,未出嫁的女子也有繼承權,那麼就應該分成七份,七小姐、八小姐都應有權分到一份。於是七小姐向盛老四提出要十萬銀元出洋留學。

誰知盛老四不同意,他自己錢都不夠花,何來心思顧及其他!

七小姐雖是高牆深院裏的大家閨秀,但更是上海灘上的新女性,“五四”新文化運動給她以很大的啓發,她決定嘗試着維護自己的權益。你不給,那就法庭上見!

1928年6月,盛愛頤把他三個哥哥(恩頤、重頤、升頤)及兩個侄子(毓常、毓郵)告上了法庭。

她敢於在全國第一個打起關於女權的官司,則充分說明了她的膽識和氣概。

此案在報界一經曝光,即刻引起極大反響。因爲按照中國傳統的大家族析產的辦法,女子的確是沒有財產繼承權的。民國後講男女平等,雖然在政府法律條文上已經明確女子也有繼承權,但真正實行起來困難頗多,得有人帶頭才行。所以盛愛頤打的這個官司,是民國以來第一例女權案,其社會意義就遠遠超出了盛氏家族內部的矛盾,成爲一個社會公衆所關注的傳統制度的改革問題,因而頗有轟動效應。這是盛老四等人萬萬沒想到的。

9月5日開庭之日果真盛況空前,不僅引起了社會上的廣泛關注,還引起了法律界的高度重視,因而到庭旁聽的人極多,七小姐的律師陳述案情後,盛老四的律師繼起反駁,主要理由是:盛宣懷是1916年去世的,從那時起,就有了繼承權的問題,就有了財產分配的問題,然而那時並沒有關於男女平等的法律條文,所以,盛愛頤不應具有分得遺產的權利等等。

聞名上海灘的盛七小姐盛愛頤與宋子文的恩恩怨怨 第3張

一個月後,法院的判決書下來了,宣告盛七小姐勝訴,應當可以分得先人的遺產五十萬元。

七小姐打勝了這場官司,拿到了自己應有的份額,儘管付出了高昂律師費。但這畢竟是一場有重要社會意義的官司,從此女性的財產繼承權問題就有榜樣了。

 相關鏈接 最後歲月——

1949年上海解放,盛愛頤選擇了留在上海。她住在市中心的一處聯體花園別墅區,獨立門戶,樓高三層,樓下有一方花園,業餘她練練筆,她寫得一手很漂亮的毛筆字,朋友中常有人來討她的墨寶。1956年公私合營以後,雖然固定資產沒有了,但能按季度拿到定息,生活安定、舒適。

面對三年自然災害,又經丈夫病逝,七小姐總能表現得異常冷靜。每當她抽雪茄煙的時候,就拖一隻小椅子,優雅地坐到門口來,從層層煙霧中,觀看路上的人來人往。

那時路邊有一個馬路菜場,買菜的、賣菜的人羣,熙熙攘攘,川流不息。有位並不認識她的人從她門口走過,從她手持雪茄煙的坐姿和那芳鬱的雪茄香味判斷,這定是哪個豪門望族的小姐。當一位朋友告知他,這就是當年大名鼎鼎的盛七小姐啊,那人恍然大悟:“怪不得!”

七小姐活到83歲,臨終的時候,她依舊乾乾淨淨,一臉鎮靜,非常體面,非常從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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