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東坡“與妓遊”由此就斷定他風流好色公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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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軾(1037年1月8日—1101年8月24日),字子瞻,又字和仲,號東坡居士,世稱蘇東坡、蘇仙。宋代文學最高成就的代表,並在詩、詞、散文、書、畫等方面取得了很高的成就。其詩題材廣闊,清新豪健,善用誇張比喻,獨具風格,與黃庭堅並稱“蘇黃”;其詞開豪放一派,與辛棄疾同是豪放派代表,並稱“蘇辛”;其散文著述宏富,豪放自如,與歐陽修並稱“歐蘇”,爲“唐宋八大家”之一。蘇軾亦善書,爲“宋四家”之一;工於畫,尤擅墨竹、怪石、枯木等。有《東坡七集》、《東坡易傳》、《東坡樂府》等傳世。

近日讀一篇摘編劉達臨《孔子與性文化》的文章《唐宋八大家大多風流好色》,文章講,“唐宋八大家”:韓愈、柳宗元、王安石、歐陽修、蘇洵、蘇軾、蘇轍與曾鞏,雖然他們都是歷史上的正面人物,文章千古流傳,人們讀了他們的詩、詞、文章肅然起敬,可是從現在可以找到的資料分析,他們之中的大部分人都很風流、好色。其中講到我們敬愛的蘇東坡先生,覺得有話要講:蘇東坡真的風流好色嗎?

蘇東坡“與妓遊”由此就斷定他風流好色公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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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文章說,蘇軾私生活的浪漫是出了名的。文章舉例《揮麈錄》:“姚舜明庭輝知杭州,有老姥自言故娼也,及事東坡先生,雲:公春時每遇暇,必約客湖上,早食于山水佳處。飯畢,每客一舟,令隊長一人,各領數妓任其所適。晡後鳴鑼以集,復會聖湖樓,或竹閣之類,極歡而罷。至一二鼓夜市猶未散,列燭以歸,城中士女雲集,夾道以觀行騎過,實一時盛事也。”正因爲有這種生活情趣與經歷,蘇東坡寫過不少旖旎、纏綿、香豔的描寫男女之情的詩詞,其中也不乏佳作。其實,對蘇東坡與名妓交往之事,歷史上不少文獻也均有記載。明代著名學者陶宗儀的《名姬傳》記載較爲詳盡,與蘇東坡有過交往的有名字記載的名妓有王朝雲、秀蘭、周韶、瓊芳、琴操、馬娉娉等。

然而,由此就斷定蘇東坡風流好色,似乎不太公正。我認爲,還是清代阮葵生在《茶餘客話》一書中所言:“東坡生平不耽女色,而亦與妓遊。”的評語較爲公正。

關於蘇東坡“與妓遊”的傳說,多發生在多姿多彩、美麗浪漫的杭州。林語堂先生曾說過:“由文學掌故上看來,蘇東坡在杭州頗與宗教及女人有關,也可以說與和尚和妓女有關”。“蘇東坡一生,遇有歌妓酒筵,欣然參與,絕不躲避。”蘇東坡參與的西湖遊樂分爲兩種,一種是家庭同樂,一種是挾妓遊湖。他的挾妓遊湖,都是同官衙僚屬同遊的。如林語堂說的那樣:“在蘇東坡時代的生活裏,酒筵公務之間與歌妓相往還,是官場生活的一部分。”“歌妓在酒席間招待,爲客人斟酒,爲大家唱歌。她們之中有不少頗有天賦,那些會讀書寫作擅長歌舞的,多爲文人學者所羅致。”

這種現象的發生,有着一定的時代背景。一是世風使然。瑰麗的宋朝以其嫵媚的魅力超越漢唐,在趙匡胤崇尚文人治國的國策指引下,形成了宋朝表面發達、文盛實衰的國風。在此國風醺然下,宋朝的妓女業十分發達與活躍。按市場需求,有“官妓”、“市妓”、“私妓”之分,其中“官妓”最爲人們所仰慕,他們不只相貌出衆,而且才華出衆。林語堂說道:“歌妓唱的都是談情說愛的歌曲,或輕鬆,或世故,或系癡情苦戀,或系假義虛情,但暗示雲雨之情,或明言魚水之歡。高等名妓也頗似現代夜總會的歌女藝人,因爲芳心誰屬,可以自由選擇,有些竟有不尋常的成就。宋徽宗微服出宮,夜訪名妓李師師家。總之,當時對妓女的看法,遠較今日輕鬆。”

蘇東坡“與妓遊”由此就斷定他風流好色公正嗎? 第2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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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是文風使然。在宋詞發展繁榮中的過程中,歌妓起到了發揮詞的功能、促進詞樂結合、推動詞的傳播等作用。宋詞在中國以一種特殊的傳統發展出來,當時一批高級“名妓”在中國文學史上嶄露頭角,她們有些自己本人就是詩人,有些與文人的生活密切相關。林語堂講:“中國詩歌經文人亦步亦趨呆板生硬的模仿一段時期之後,詩歌已成了一連串的陳詞濫語,這時往往是這種名妓創一種新形式,再賦予詩蓬勃的新生命。可以說音樂與詩歌是她們的特殊領域。因爲演奏樂器與歌唱都受閨閫良家女子所歧視,原因是那些歌詞都離不開愛與情,認爲對情竇初開的少女有害,結果音樂歌舞便完全由歌妓保存流傳下來。”“她們這一階層,與中國歌曲音樂史的發展,及詩歌形式的變化,密不可分。”由此,文人與歌妓關係密不可分,便順理成章了。

然而,即使如此,林語堂說:“根據記載,蘇東坡沒有迷戀上哪個歌妓,他只是喜愛灑筵徵逐,和女人逢場作戲,十分隨和而已,他並沒有納妾藏嬌。”《五燈會元》中載有蘇東坡與江南名妓琴操較量頓悟的佳話,引起後世文人郁達夫興趣,結果害得他專程到杭州看完八卷臨安志,未見東坡琴操一段情。

說蘇東坡風流好色一文還舉蘇東坡“春娘換馬”一例來指責蘇東坡,稱蘇東坡竟答應用婢女春娘去換朋友的一匹馬,以致春娘以頭撞樹而死。誠然,宋代不乏把女子作爲自己遣興、抒懷、發泄、娛樂工具之文人,但蘇東坡是否是這類文人,是值得商榷的。有學者研究指出,“春娘換馬”典故出自明末馮夢龍編的《情史類略》,馮夢龍又從明朝人鍾惺編的《名媛詩歸》抄來的。學者查閱宋元明清有關蘇軾的筆記、傳記及關於蘇軾的論文,尤其是寫他家庭姬妾、歌姬詩詞的文章,沒有這條記載,說明此事沒有可信度。相反,根據史料記載證明,在同時代的文人中,蘇軾是最尊重女性的,包括歌妓。

林語堂在《蘇東坡傳》中研究史料說,有兩個與蘇東坡特別親密的女人,才女琴操聽從了他的規勸,自己贖身之後,出家爲尼;朝雲後來成了他的妾,伴隨他度過了艱難而又幸福的歲月,成就了一段愛情佳話。再如,現有一份宋拓蘇字帖,上面記有一個妓女的一首詩,叫做《天際烏雲帖》,是從第一句詩得名的。帖裏說的是營妓周韶的故事。周韶曾赴宴席侑酒,她常和書家兼品茶名家蔡襄比賽喝茶,都曾獲勝。蘇東坡經過杭州,太守陳襄邀宴,周韶也在座。宴席上,周韶請求脫除妓籍,客人命他寫一首絕句。周韶提筆立成,自比爲籠中白鸚鵡“雪花女”。蘇東坡補言當時周韶正在居喪,着白衣。衆人都受感動,周韶遂脫籍。

林語堂還說:“蘇東坡寫了有關女人的抒情詩。但從來不寫像他朋友黃庭堅寫的那種豔詩。”蘇東坡寫歌妓的詞和柳永、歐陽修、黃庭堅的同類詞進行比較,品位高下立判。蘇東坡所有寫歌妓的詞,都是讚美她們的美麗、聰慧,舞姿的輕盈,歌喉的清越,絕無“浮豔”成分,相反地,常有一種關懷愛護之情。前人說蘇軾有伯夷、柳下惠之風,誠非妄語。同時,蘇東坡還在文人中享有“重友輕色”美譽。《茶餘客話》說蘇東坡:“凡待過客,非其人,則盛女妓,絲竹之聲,終日不輟。有數日不接一談,而過客私謂待己之厚。有佳客至,則屏妓銜杯,坐談累夕。”宋人施德操《北窗炙輠》中也談到蘇東坡的待客之道,說他招待客人之時,如果不喜歡此人,就請歌妓唱歌勸酒,用絲竹之聲聒噪耳朵,終席不和此人交談。如果遇到喜歡的朋友,蘇軾就會摒去聲樂侍女,杯酒之間,終日談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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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在如何對待古代文人的態度上,今人總有些偏頗,缺少時代背景、文化習俗尤其是人性人格等主客觀因素的剖析。還是林語堂先生講得好:“蘇東坡這個人物個性太複雜,方面太多,瞭解不易。因爲他精通哲理,所以不能做道學家;同樣,也因爲他深究儒學,故也不能爲醉漢。他對人生了解得太透徹,也對生活太珍惜,自然不願把生活完全消耗於醇酒婦人之間。”“在蘇東坡的看法上,感官的生活與精神的生活,是一而二,二而一的,在人生的詩歌與哲學的看法上,是並行而不悻的。因爲他愛詩歌,他對人生熱愛之強使他不能苦修做和尚;又由於他愛哲學,他的智慧之高,使他不會沉溺而不能自拔。他之不能忘情於女人、詩歌、豬肉、酒,正如他之不能忘情於綠水青山,同時,他的慧根之深,使他不會染上淺薄尖刻、紈絝子弟的習氣。”

看過《品中國文人》作者劉小川的一段話,是頗有見解的:“蘇軾與女性,值得認真研究。有些史料稱蘇軾‘心不暱婦人’,這話也對也不對。唐宋文人,幾乎無一例外地鍾情優美的女性,但蘇東坡和白居易、歐陽修、晏殊父子及柳永、張先有明顯的區別。依我愚見,唐宋文人和女性不可須臾分割的緊密聯繫,應當進入嚴肅的歷史學者、文學史家們的視野。揭示生命的本質與發現歷史的規律,也許是同等重要。”博友,你意下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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