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唐傳第3回:二賢莊肝膽識英雄,三清觀膏肓困豪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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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唐傳》小説又名《大隋唐》、《興唐全傳》,相關古典小説有清乾隆年間英雄傳奇小説《説唐演義全傳》、明代《大唐秦王詞話》等,共140回。下面本站小編就為大家帶來詳細介紹,接着往下看吧。

第三回 二賢莊肝膽識英雄 三清觀膏肓困豪傑

興唐傳第3回:二賢莊肝膽識英雄,三清觀膏肓困豪傑

上回書正説到王老好和秦瓊牽着黃驃馬,離了店房,出西門來到了馬市。秦瓊一看市上各樣牲口都有,買的、賣的人煙稠密,熱鬧非常。兩個人走到一家小茶館兒的門前,王老好説:“二爺,您先在土台上坐一坐,我把馬拴在那邊槽上去,就是賣不了,也先叫它吃一口子。”説完了,把馬拉到西邊槽頭上,左右還有幾匹馬,就把這匹黃驃馬掛在了當中間了。跟着就有馬行的經紀牙子説:“這匹馬是要賣的嗎?”王老好説:“對了,正是要出手的。”經紀人説:“這匹馬誰要呀!一不能入轅套車,二不能下湯鍋,瘦得光剩下骨頭架子啦,這簡直沒人要,你拉走吧。”王老好説:“這是一位客人困在這裏了,多少也得賣了,好湊路費回家。我們客人説了,這匹馬是寶馬良駒,要貨賣與識家呢!”眾牙行的人聽王老好這麼一説,都撇嘴一樂,説:“你拴在這兒賣吧,也許遇的上識家。”就有人説:“哼!要是有人問價兒呀,我就算栽了,不吃這碗馬行的飯了。”那個就説:“你理他幹什麼呀,拴在這兒又費不着咱們什麼,就叫他拴着去吧!”王老好回到土台旁邊,對秦瓊説:“二爺,您聽見啦!咱們就等着吧。”秦瓊説;“他們哪裏懂得,這本來不是套車做活的馬匹,我要貨賣與識家,等一會兒吧。”王老好説:“好,咱們就等識家吧,掌櫃的給我們沏一壺茶來,一邊喝着,一邊等吧。”等了好大半天,就聽那邊有人喊説:“這是誰的黃皮子瘦馬呀?”王老好一聽説:“嘿!二爺,識家子真到了,問您這匹馬哪,我去瞧一瞧,許要開張。”説完趕緊跑過來説:“諸位別嚷,這馬是我們的,什麼事呀?”眾牙行人説:“你趕緊把它牽了走,在槽上爭嘴打架,連踢帶咬,把我們的馬全咬了。趕緊拉了走,趕緊拉了走!”王老好過來將要解馬,一看黃驃馬雙目一瞪,踢跳咆哮,也是不敢近前,只好回到土台子旁邊,説:“二爺瞧一瞧去吧,您這匹馬可捅了漏子啦!”秦瓊也是一愣,急忙來到槽頭,把黃驃馬由槽上解下來,牽到土台子前頭,拴在個木樁子上。仍然坐下等候買主。

等了好大工夫,秦瓊的二目一閉,一陣迷糊,像是睡着了的樣子。王老好也是閉着眼靠土牆打盹兒。就聽又有人喊説:“這是誰的馬?把我的葱給叼去了一捆!”王老好睜眼一瞧,見一位五十多歲的老頭兒,挑着—個挑子,前後兩邊都是大葱,站在馬的前邊,又見這黃驃馬的嘴裏,叼着一捆葱,正在那裏嚼啃。王老好用手—推秦瓊説:“二爺,醒醒吧,您這匹馬又吃了人家的葱了!”秦瓊睜眼一看,趕緊站起身形,走過來連連地抱拳,悦:“老頭兒,我這匹馬,實在的討人嫌,吃了您的大葱,我這裏給您賠禮了。本來應當照價賠償,無奈現在我沒帶着錢。等到把這匹馬賣了,我一定賠您,請您少候片刻吧。我實在對不起您。”這個老頭兒正在細細地打量這匹馬,好像沒聽見秦瓊的話似的,上下左右把馬細看了一遍,倒把挑子放在地上,對着秦瓊説:“這馬是誰的呀?”秦瓊一聽心説,好,方才我説的話。他全沒聽着,這才又説:“這匹馬是我的,吃了您的大葱,太對不起您,等到把這匹馬賣了,再賠您的葱價吧。”這個老頭兒説:“葱不葱的,到沒有什麼,可是您這匹馬是要賣的嗎?”秦瓊説:“正是要賣。”這老頭兒説:“您要是拴在這裏賣這匹馬呀,哼!八成兒沒有人問過價吧?”秦瓊説:“誰説不是呢!我們到這兒大半天了,連一個問的都沒有。”這個老頭兒説:“唉!您在這兒賣,哪裏行啊!這裏就買賣那些套車幹粗活的牲口。像您這匹駿馬,這兒的人哪裏懂得,這麼説吧,可着這兒全市馬行的人,全是睜眼大瞎子,他們哪裏認得這匹馬呢!”此時旁邊就有人把這個老頭兒的話傳過去了,那邊牙行的經紀人,也就全都過來,圍了一個圈子。秦瓊説;“噢!那麼我要賣這匹馬,應該到哪裏去賣呢?”這老頭兒説:“客官貴姓?聽您説話,不像本地的人氏。為什麼要賣馬,您要賣多少錢呢?”秦瓊説:“在下姓秦排行第二,乃是山東歷城縣的人,到此辦事,病在店中,欠下了店賬,故此要把馬賣出去,清還店賬,也好迴轉山東。”這老頭兒説:“那麼您究竟要賣多少錢呢?”秦瓊説:“此馬原是我父親遺留下的,我是知物不知價呀,能夠我償還店賬,迴轉山東的路費也就行了。您看值多少錢,做一個價錢吧!”這老頭兒説:“不,不,經打佛口出,秦爺,説一個價錢,我聽一聽。”秦瓊無法, 只得奓着膽子説:“六十兩銀子怎麼樣?”旁邊牙行人一聽,全樂了,説:“這可是窮瘋啦!一個瘦馬燈,要賣六十兩?真是窮瘋啦!”這老頭兒也不理大夥,説:“您這匹馬一百兩都不能賣。”秦瓊一驚,説道:“這匹馬能值這麼些錢麼?您貴姓呀?”“我姓金排行第三,我領着您去找買主去,二爺您就不用管了。”秦瓊説:“好吧。”這時候旁邊圍着那些個牙行們,有叫金三哥的,還有叫金三叔的,都説:“您怎麼單看上這匹馬啦!這匹馬究竟怎麼好法,您説説,我們長長見識。”金三説:“咱們馬行的人差不多都在這兒呢,我這牲口行也幹了幾十年了,現在我雖然改行賣葱啦,要説識貨,你們哪個也不成。達不是當着大家,你們要是叫得出這匹馬的名兒來,從這兒我連姓都改!”眾牙行説:“我們叫不出它的名兒來, 您説一説吧!”金三又對秦瓊説:“秦爺,這匹馬是您家傳的,大概您知道它的名兒吧?”秦瓊點了點頭:“我知道。”金三説:“您先不用説出來,叫我先説。這匹馬在上八駿之內,名叫黃驃馬。”秦瓊點頭説:“不錯,是叫這個名兒。”“它還有個名兒,您知道麼?”“我只知道它叫黃驃馬,別的名兒我可就不知道了。”金三一指馬的腦瓜頂上的那塊黑灰色的圓光兒説:“二爺,您看它渾身都是黃毛皮,沒有一點兒的雜色,只有這塊是黑灰的頂兒。這馬又名叫鉛頂乾草黃。”秦瓊説:“噢!原來如此。”眾人一聽,也是連連地説:“三爺真高。”無不暗伸大指。金三説:“只是這馬缺喂,膘頭太瘦了,雖然説它是天生來的瘦坯子,也不能瘦得露了三岔骨,缺草缺料,把馬都給餓壞了。”説着又掰開馬嘴一瞧説:“就是馬口兒見老了,不過還能走一氣呢。這匹馬我得歸置歸置它,諸位,你們先把草笸籮拿過來,多加麩子,喂一餵它。”眾人趕緊把笸籮拿過來,拌了草,多下了麩子,放在馬的面前,這馬一見美餐當前,立刻低下頭去,就是一通地苦嚼。金三又把鞍韉卸下來説:“諸位,你們把傢伙取來,我歸置歸置它。”有人端過一木盆水來,把大刷子、小刷子、剪子等等的應用的傢伙拿了過來。金三拿起刷子,蘸上了水,把這匹馬由頭至尾、連上帶下用水都刷乾淨了。等到毛皮似幹不幹的時候,金三又要過一笸籮細幹沙土來,在馬的渾身揉遍,又用幹刷子細打。刷完了眾人一看,這匹馬比以前就另個樣子。金三又用剪子把門鬃、脖鬃、尾鬃剪齊了,又把大腿上的長毛兒剪去之後轉身就到南邊藥鋪裏去了。一會兒,就見金三雙手抱回兩大紙包麪子藥。金三將這兩包藥麪兒,都給馬的渾身上下揉遍了,還是用幹刷子細打。打完了眾人一瞧,這匹馬的毛梢兒是黃光起亮,煥然一新。秦瓊一看,也是暗伸大指。金三又對眾人説:“諸位,你們瞧,這匹馬叫我一歸置,跟以先兩樣兒了吧!就憑我忙合這兩手兒,就夠你學些日子的。”眾人説:“三爺,我們服了,還是老把式,將來我們得跟您學本事。”金三把鞍韉備好了,説:“秦爺,咱們走啦,去會買主兒吧。”秦瓊説:“我們還沒給茶錢呢。”金三説:“不要緊。茶館兒掌櫃的,這位爺的茶錢歸我候了,這挑子大葱,暫時存在櫃上,我們去去就來。”茶館兒掌櫃的説:“好啦,三爺您同這二位去吧,我把挑子給您存起來。”王老好説:“二爺,您同着這位金爺去會買主兒,我可就要先回去了。”説完了獨自進城回店不提。

興唐傳第3回:二賢莊肝膽識英雄,三清觀膏肓困豪傑 第2張

單説秦瓊同着金三,牽着黃驃馬離開了馬市,順着大道往西走下來。秦瓊説:“金爺,咱們到哪兒去找買主兒呢?”金三説:“您這匹駿馬,非得拉專要好馬的主兒不可。常言説,‘賣金的要遇見買金的’。要是到了那裏,不要説這一匹馬,就是有個十匹八匹的好駿馬,也能夠賣出去。”秦瓊説:“噢!有這樣的買主兒,請問在什麼所在呢?”金三説:“離此往西也就有八里多地吧,地名兒叫二賢莊。”秦瓊説:“啊!這二賢莊麼……這個人姓甚名誰呢?”金三説:“在本地可是大大的有名,人所皆知有這麼一位單雄信單二員外呀!”秦瓊一聽不由得一愣,心中想起一樁事兒來。原來在前三年,有一天,秦瓊由打衙門散了班兒,正住家走,就見道旁圍着一圈子人,進來一看,是一條漢子,在那裏賣藝,地下撂着槍刀棍棒。就見這個漢子當中一站,對着眾人説:“在下是個遠方的人,學會了點子粗拳薄藝,到處訪友,走在這裏,不想病倒在店中,把所有的銀錢都花用盡了,病好之後,就困在這裏了。要是不賣藝吧,是無法餬口度日,要是出來賣藝吧,身上是一點勁兒都沒有了,請諸位老師傅們多包涵着瞧,就好比是賙濟我苦人一樣,諸位幫湊我幾個錢,也好吃飯。”説完了練了一趟拳,又練了一趟花槍,練完了之後一要錢,可也有給錢的,可也有散了的了。秦瓊一看這個人像貌不俗,武藝也很有根底,才進到場子裏説:“朋友,淺住了麼?跟我來吧。”眾人一見秦瓊來了,差不多都認識,説:“秦二爺來了,要賙濟賙濟他呢,咱們散了吧。”説着人就都散了。秦瓊説:“朋友,你住在哪個店啦?咱們談一談去!”這漢子答應一聲,收拾了刀槍把子,跟着秦瓊回到店裏,彼此一談,才知道這人姓王名勇字伯當,乃是金山人氏,江湖人稱“勇三郎”。哥兒兩個越説越投緣對勁,王伯當就在歷城縣和秦瓊在一處盤桓了半年多,凡是吃喝花用都是由秦瓊供給。這一天王伯當就跟秦瓊説:“二哥呀,咱們哥兒兩個已然交了半年多了,我在外面也細細地和眾人打聽過,這歷城縣的城裏關外,沒有一個不説二哥是好交朋友的,不愧人稱‘似孟嘗’。今天我對二哥您實説了吧,我就是江湖上南路的綠林頭領,奉了山西潞州天堂縣二賢莊的五路都頭領總瓢把子單達單雄忠、單通單雄信哥兒兩個的差派,到這裏訪您。因為二哥您的名氣高大,辦案認真,我們綠林中的人都拿您起誓説:“誰要虧心,將來叫誰遇見秦瓊。”故此怒惱了單家弟兄,派了小弟和‘神射手’謝映登來打探您的行動,如果是行為不正,就叫我們順便把二哥的腦袋捎回二賢莊去。我們來了不久,謝映登先回了二賢莊,留我在此處再細細地查訪。這半年多的工夫,我各處訪查二哥,的確是個正義之人,我也要回潞州二賢莊去銷差,將來我們的兩位總瓢把子一定要到此處,結交二哥,弟兄們親近親近。話已説明了,明天我就要和二哥告辭迴轉山西去了。”秦瓊一聽,這才如夢方醒,知道二賢莊有這麼個慕名的朋友。這是以前的一段事情,表過不提。現在秦瓊聽金三一提買馬的主兒的姓名,這才想起王伯當説過的,原來他就是家住在山西潞州二賢莊招納天下英雄,結交四海好漢的五路綠林頭領“小靈官”單雄信。自己暗説:我怎麼把這一個慕名的朋友給忘了呢!便又問金三説:“這單二員外他是做什麼的?”金三説:“這個單二員外在本地是個大財主。老上輩是鏢行的達官,現在洗手不幹了,在家裏納福,吃個兩三輩子都不用着急。聽您這麼一問,秦爺您認識他麼?”

秦瓊説:“我們是幕着名的朋友,可是並沒見過面。”金三説:“那麼您這匹馬還賣不賣了呢?”秦瓊一皺眉説:“唉!不賣又不行,沒有錢怎麼能還清店賬,迴轉山東呢!金三爺,我同你商量,咱們到了那裏,千萬不要説出我姓秦排行第二,最好我們兩個人連面兒都不必見,因為我身上襤褸,見着他實在臉上無光。”金三連連點頭説:“行了,我給您辦到啦!”兩個人走不多時,金三用手一指説:“秦爺您看大道北邊那片樹林裏,就是二賢莊了。”秦瓊抬頭一看,大道北邊迎面只見黑壓壓的一片樹林,兩個人走過樹林一看,正北一座大門,大廈連雲,好威武一所莊院,門前四棵門槐,對面一座影壁。金三説:“二爺,您就在這影壁的後面等我吧。”秦瓊答應了一聲,走到影壁後面,靜候金三的回信不提。

單説金三牽着這匹黃驃馬,來到門前,先把馬拴在門前晃繩上,上了台階一噍,有七八個家人,正坐在大門洞裏懶凳上閒談。金三説:“哥兒們,辛苦啦,幾位早吃過飯了吧!”就見一個人站起來説:“嗬!金三爺嗎,怎麼老沒有來呢?”原來這個人乃是單雄信的家人名字叫單軸兒。金三説:“上回二員外叫我替他尋找好馬,老沒遇上,今天我可給二員外找着了一匹好馬,特意牽了來,給二員外瞧一瞧,多勞兄弟們的駕,您給我回稟一聲吧!”單軸兒説:“金三,你來得不巧了,先把馬牽回去,過兩天兒再説吧。今天我們二員外心裏正煩着呢,未必見你。”金三聽單軸兒這麼一説,就是一愣,説:“這是怎麼回事呀?”“你眼睛瞎啦,沒瞧見大門上糊着白紙嗎!我們大員外剛故去日子不多,二員外心裏正心煩呢,哪兒有心思買馬呀!”金三説:“不能,你只管回上去吧,我敢説二員外一瞧這匹馬,能夠把煩都沒了,你紿回稟一聲吧!”單軸説:“那我就給你回一聲吧。”單軸兒這才來到上房,見着單雄信説金三來賣馬。單雄信心裏正在煩悶,本想不見,因聽單軸兒説金三牽來的是一匹駿馬,這才打動了他的興頭,説道:“叫金三把馬牽進院中,待我觀看。”單軸兒出來叫金三把馬牽到前院。金三見單雄信站在廊子上面,過來見禮説:“二員外您看這匹馬,名叫黃驃馬,還有個別名叫鉛頂乾草黃,能夠日行五百。原是一個遠方的人來到咱們此地,困在店中,要賣馬回鄉,叫我看上了,給二員外送了來。就是一樣,膘頭瘦些個,這是因為缺了草料餓的,要是上足了草料餵養,到不了十天,膘頭兒一壯,那就更好了。” 單雄信注目一看這匹馬,除去膘頭瘦點兒之外,體格、形象、尺寸,都是無一不好,含笑説:“金三,這匹馬我留下了,但不知這賣馬的要多少價錢呢?”金三説:“這匹馬論值,怎麼也值三四百銀子,因為賣馬的主兒,急等用錢,我都給您磨兑好啦,馬主兒淨䝼二百銀子。”“這鞍韉嚼環,也一齊在內麼?”“喲!這個,他可沒有説,這麼着吧,您就多給他五十兩銀子,一齊留下吧。就憑這一掛紫金鈴,也值這五十兩,何況還有鞍韉呢。這麼一來,他也能多得五十,您也省得再配了。”“好,就依你所説,我給二百五十兩。可是那賣馬的本人來了麼?”“賣馬的本人,如今就在門外呢。”“既然如此,你把那賣馬的本主兒,叫進來見我吧。”“這……好吧。您在這兒等着,我去叫他去。”説完出來,找着秦瓊,説明了討好了的價,錢然後領着秦瓊進門。

興唐傳第3回:二賢莊肝膽識英雄,三清觀膏肓困豪傑 第3張

秦瓊隨着金三進了大門,見這二道屏風門是綠邊兒,灑着金星,寫着是“齋莊中正”四個斗方兒。過了屏風,繞過影壁一看,好整齊一所大院子,東西的配房,北房五間帶廊子, 自己的那匹馬在那邊站着,不由得心裏一陣難過。又看在台階上下站着七、八個僕人,在那裏伺候着,廊子下面站着一條大漢,金三引見道:“這就是此處的莊主。二員外,這位就是賣馬的客人。你們兩位是對説對説吧!”秦瓊注目一看這位莊主,但見他身高在九尺開外,臂闊腰圓,頭戴—頂藍緞子扎巾,三支軟翅朝天,三排素白色的絨球,青緞條纏頭,頂門搓打慈姑葉,身穿一件素地寶藍色的通氅,青護領,白甩袖,下面露着青緞子的中衣,青靴子。再往臉上觀看,是頭如麥鬥,面似瓜皮,兩道朱眉直插入鬢,一對黃眼珠子滴溜溜地亂轉,塌鼻樑、翻鼻孔,四字闊口,大耳相稱,頦下鋼髯,正在少壯。秦瓊趕向前,抱拳拱手説:“莊主請了。”單雄信也注目一看這賣馬的人,一身的衣服潮舊,面黃肌瘦,形容枯槁。連忙説:“啊,請了。賣馬的客官,適方才金三拉來的這匹馬,可是你的?”“是,正是我的。”“你要賣多少銀兩?”“這馬的原價是二百兩。”“噢,那麼這鞍韉呢?”“雖説是賣馬不賣鞍,可是我把馬都賣了,還要鞋韉何用呢,莊主你就看着做個價錢,一併賣與你吧。”“也好,我再給你五十,共湊二百五十兩銀子,你看怎樣?”“就是這樣,我這裏謝過了。”“客官,你是哪裏的人氏,為什麼賣馬?”“我乃是山東人氏,在縣衙門裏當差, 只因到這裏辦事,病倒店中,路費用盡,欠下了店賬,被困在這裏,故此賣馬,也好清還店賬,迴轉山東。”“噢!你是山東哪一縣的差官呢?”“莊主要問,我是在山東濟南府歷城縣內當差。”“啊……嗯!你説什麼?”“我是在歷城縣裏當差。”“噢,朋友,你貴姓?”秦瓊一聽問他貴姓,不由得微然一愣,説:“這個——在下姓瓊,名喚瓊五。”單雄信連忙抱拳拱手説:“原來是瓊五爺,失敬了。”秦瓊也是抱拳拱手説:“莊主何必太謙呢!”“瓊五爺,你既在歷城當差,我跟你打聽一個朋友,想你必定知道。”“不知莊主問的是哪一位?”“就是那位姓秦名瓊字叔寶,人稱他是賽專諸,似孟嘗、神拳太保、雙鐗大將的秦二哥,你可知道?”秦瓊一聽,心説:得,問到我自己頭上來啦,趕緊説:“原來是那秦瓊啊,他乃是我們縣裏的班頭,我們的頭兒,哪有不知道的,莊主,你跟他有來往嗎?”“我和他雖沒見過,可是神交已久,我們乃是慕名的朋友。”“噢!那就是了。”單雄信忙吩咐僕人將馬先牽到槽頭上,好生地餵養,一面下了台階,拉着賣馬客人的手説;“瓊五爺,請到屋中看—看我這個朋友秦二哥去。”秦瓊心説:這可新鮮,他屋裏怎麼還有一個我呀?隨着單雄信來到屋裏一看,原來是個三明兩暗的上房,非常寬大。屋裏設擺着花梨、紫檀、硬木的桌椅。桌兒上陳設着古玩玉器,牆上掛滿了字畫。走到堂屋正中,就見單雄信把身形一閃,往北牆上一指説:“瓊五爺,你看這張畫是誰?”秦瓊抬頭一看,正是自己的畫像,不過畫的這像,比自己現在胖多了,上面還題着幾個字是:“山東秦叔寶之像”。連忙説:“不錯,這就是我們那位秦二哥。”單雄信就説:“瓊五爺請坐,看茶伺候。”這時有人獻茶,茶罷擱盞。單雄信説:“瓊五爺,你既是跟我秦二哥同事,咱們都是朋友。一會兒在這裏用完了飯,我送給你路費,你還是騎你的原馬,迴轉山東。我還託你點事,給我秦二哥帶一封問候的書信,另外有兩匹潞州綢,是孝敬秦老太太的,煩勞帶回交給我秦二哥。就説山西二賢莊的單通,近幾個月有事纏身,不得工夫,等到騰出身子,一定要親自到山東歷城縣,看望我那秦二哥去。”“您託的事,必給您辦到了,回去見着秦—哥,一定替莊主致意,將您所送的禮物交到。至於您要饋贈我的路費,咱們是初次見面,焉能打擾。再説這匹馬,不要説莊主還給馬價,就是送給莊主乘騎,也是應該的。以後我有閒暇,一定再來看望莊主。”“既是這樣,來人哪!預備酒飯。”秦瓊抱拳道謝説:“莊主不必費心,我還要今天就趕路呢,咱們是後會有期了。”“那麼我就依實了,軸兒,你去到書房,叫先生按照我方才的意思,誠誠懇懇地紿我秦二哥寫封信,趕緊寫好了拿來。”單軸兒領命去了,不一會兒工夫,書信拿了來,這裏單雄信開櫃取出兩匹潞州綢和三百兩銀子來,説:“瓊五爺,這兩匹潞州綢是孝敬秦老太太的,煩你帶回。這是二百五十兩的馬價,另外五十兩是我送你的川資,請你收下。”又取了二十兩銀子給金三説:“金三,這次叫你受累,這點小意思送給你吧。”金三接過銀子來説:“謝謝二員外的賞賜,每次都叫您花錢。”當時秦瓊把書信、銀兩收好,金三幫忙拿着兩匹潞州綢,單雄信將秦瓊送出了大門之外,彼此拱手而別。秦瓊帶着金三走出莊來,金三説:“秦二爺,敢情是……。”將説到這裏,秦瓊是皺眉擺手,金三一瞧,也就不敢再往下説了。兩個人又往東走,進了南下坡一座樹林裏。一看四下裏無人,找了個樹墩兒,兩個人坐下。金三説:“二爺,恕我不知,您可得多多的原諒,原來您就是山東的好漢秦二爺呀!”秦瓊説:“這場事總算你幫我不少忙,咱們把銀子分了吧!”“不,這個可不行,我可不敢要您的錢了。二爺!咱們交個朋友吧!”“你這話就不對了,要不是你提起二賢莊來,我還把我這個慕名的朋友忘了呢。方才的事情,你也看見了,這匹馬雖説是賣給他,就如同存在他那裏一樣,因為我落魄的這個樣子,所以不肯露我本來的名姓。你要是不要這銀子,倒叫我心裏過意不去,這麼吧,這是五十兩銀子,就算我給你的吧,我也有路費回家,你也藉着這件事得個彩頭。”“既然您這麼説,顯着我可見小了,謝謝二爺吧!”兩個人當時分好了銀兩,出了樹林兒,金三回茶館去取大葱挑子不提。

單説秦瓊拿着兩匹潞州綢,進了西門,就覺着肚子裏嘰哩咕嚕地亂叫,餓得身上直出虛汗,心説:好些天我沒吃頓飽飯了,如今有了錢啦,我先找一個飯館好好地吃一頓飯吧!秦瓊來到王家店斜對過路南的這個春元酒樓,進去上樓找了一個座兒,面向樓口坐下。堂倌過來擦抹桌案説:“爺台,您才來呀?喝水不喝?”秦瓊説:“不喝,我餓了,趕緊給我擺上吧!”您要什麼?”“來四壺汾酒,四盤四碗,先吃着,想起什麼來,我再找補。”堂倌答應了一聲,心中説:這位真能吃,也不怕撐着。隨着給吆喝下去。不一會兒酒菜擺上,秦瓊是自斟自飲。他一邊喝酒,一邊想單雄信仗義疏財,待朋友的這分兒誠懇,真叫難得。將來我不能等他到山東去看我,我一定要先到二賢莊看望他來,好好地交一交這個朋友。正在喝得高興,忽聽樓底下有人喊説:“樓上頭瞧座兒,三位呀!”緊跟着樓梯兒一響,噔、噔、噔上來三個人,秦瓊抬頭往樓口一瞧,吃了一驚,忙把頭一低,來一個裝沒瞧見。這是怎麼回事呢?原來上樓的第一個人,正是王勇王伯當。那麼秦瓊看見他,又為什麼倒想躲避他呢?皆因王伯當在以先,跟自己説過,單雄信久已就想要到山東跟自己交個朋友,誰想到了山西潞州。不但自己沒去拜望單雄信。反倒把馬賣給了他,要是叫王伯當知道,那有多麼不合適呀!他怎能夠知道是自己因為被困在這裏,身上的衣服襤褸,不願意見單雄信的這份兒苦處呢。假如要在賣馬之前,遇見了王伯當,那正在盼望還盼望不來呢,哪兒還能躲避呀!這就是秦瓊的心理,表過了不提。此時王伯當已然看見了秦瓊,趕緊上前行禮説:“二哥,您一向可好,怎麼來到此地呢?”秦瓊是面紅過耳,站身繞過桌子,雙手相攙説:“賢弟請起,你一向可好?這二位是誰?”“我給二哥見一見。”一指這個紫臉兒的人説:“此公姓李名密字和臣,原任朝廷的蒲山公。”説到這裏,我把酒樓上的事兒,暫時擱一擱,先表一表王伯當和李密有什麼關係,另外的那個人又是誰。原來這個蒲山公李密,乃是北周蒲出公李寬之子,到了隋朝,仍然把李密封為蒲山公,在京都供職。他和王勇王伯當、謝科謝映登是結拜金蘭之友。那個謝映登乃是常州的人氏,箭法精奇,武藝也很好,和王伯當同在京都兵馬司當過將軍。一來因為對朝廷上的丞相宇文化及、越王楊素朋比為奸,橫行無忌,實在看不下去了,二來又和兵馬司的長官不和,因此,就勸説李密辭官歸隱。李密説:“我是世襲的蒲山公,再者越王楊素待我挺好,一時哪能夠辭得下官爵。”這兩個人看他不願意辭官,便各自辭官歸隱,以後才結交上單雄信,入了綠林。後來楊堅因為童謠一起,盡貶李姓的官員,李淵貶為太原侯,李密也貶為平民了。李密無法,只好連忙出京,遷到山西潞州天堂縣居住。這一天正在街上閒遊,恰巧遇見了王、謝二人,彼此見面,王伯當便問李密,因何遷到此處居住?李密就把自己已往的事一説,王伯當説;“大哥,你既在天堂縣閒住,我給您引見一位朋友,你們將來可得多親近親近。”李密一問是誰,王伯當説:“此人名氣高大,家住在本縣的二賢莊,姓單名通字表雄信,是個英雄。大哥,咱們找個酒樓,一邊喝着,一邊説着,好不好?”李密説:“好哇。”三個人這才來到酒樓上,正遇見秦瓊獨自在這裏喝酒。王伯當過來行禮之後,給李密一見,隨後指着這白臉兒的説:“這位就是謝科謝映登。”又對這兩個人説:“此公家住山東歷城縣,姓秦名瓊字叔寶,山東的好漢秦二哥!”當時彼此見禮已畢,客氣了一陣。秦瓊叫堂倌又續了三份杯筷,坐下一同喝酒。王伯當説:“二哥,什麼時候來到此地?怎麼臉上帶着病容呢?”“咳!只因我解差到這裏,不想本地新任的縣太爺蔡有德,在太原迎接太原侯李淵,沒有到任,我一連等了兩個多月,才領到了迴文。誰想我又病倒在店裏,把一切的川資路費用盡,困在了此處,只落得當鐗賣馬。今天賣了馬回來,在此用飯,吃完了就要收拾行李,迴轉山東了,可巧遇見了賢弟。”“哎呀!二哥,您把馬賣了,怎麼長行上路呀?您把馬賣到哪兒了?”秦瓊見他這一問,也就不得不説了,才説:“唉!説起來真是慚愧,把馬賣給二賢莊了。”“就是單雄信那裏嗎?”秦瓊點頭,面帶慚愧地説:“正是。”就見王伯當一皺眉,臉往下一沉説:“哦!單雄信他敢買二哥的馬?好,二哥您如今在哪個店裏住着呢?”秦瓊説:“就住在對過的王家老店裏了。”王伯當説:“二哥在這兒略等,小弟少時就來,您可千萬等我。”説完站起身來説:“二位隨我來。”當時三個人離席起身,秦瓊一看王伯當的神色不對,就知道他是要到二賢莊找單雄信去,連説:“賢弟,先不要走,請坐,愚兄還有話説。”誰想王伯當一言不發,同定李密、謝映登站起身就走,秦瓊連忙地追叫,這三個人是匆匆而去。秦瓊一想我得趕緊吃完了,清理自己的事兒回家,省得見着單雄信不好意思。忙叫夥計説:“堂倌,我的菜炒透了設有?趕緊端上來,我吃完了有事。”堂倌答應着,一樣一樣兒地端上來,就見秦瓊連飯帶湯的,狼吞虎嚥,有如風捲殘雲一般。秦瓊吃完了,叫堂倌算清了飯賬,會了飯錢,拿着東西出了酒樓。先到三元當贖出自己的雙鐗,又回到王老好的店裏。王老好一瞧秦瓊回來了,就説:“二爺回來了,賣馬的事兒怎麼樣啦?”秦瓊説:“已然賣了。店主東!你趕緊給我算賬,把縣裏的迴文拿來,我就要回轉山東了。”王老好説:“這可真是貨賣與識家啦。二爺,你看天也不早了,明天一早您再走不好嗎?”秦瓊説:“不成,我有急事,得趕緊走。”王老好説:“好吧,我給您算賬。”不一會兒,把店賬算清,開來賬單子,連縣裏的迴文一齊交給了秦瓊。秦瓊如數付清了店賬,把雙鐗搭好了十字架,拴在背上,扛上了行李。辭別了王老好出店,穿過了鼓樓,出了東門,認上大道,一直往東。恰巧這天又刮的是東南風,雖説不大吧,可是正迎着風頭走,出來約有幾裏地遠,就覺着胸口堵塞,肚子裏一陣一陣地擰着繩兒的疼,説不出來的這份兒難過。自己心説:這是怎麼回事?不好,我可要走不了啦!抬頭一看,就見大道的前邊北下坎,坐北朝南有一座廟,心想奔到廟的台階上,歇息歇息再走,誰想這時肚子裏疼得更緊,簡直連腿都邁不開步了。緊咬着牙關,往下沉着氣,一步一步兒地蹭到廟的跟前,上了台階,將要轉身坐下,就覺着眼前一黑,一陣頭暈耳鳴,往前—栽身,肩頭上的那兩隻鐗把兒正打在山門的石頭門墩兒上。就聽得當啷啷的一聲響,秦瓊趴伏就地。昏迷過去。不想因此又引出一樁大事來,下回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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