慄田健男——日軍中一股清流,堪稱舊日本海軍的異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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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二戰日本海軍中,有西村祥治這樣不顧一切完成任務的將領,但也有另一類人沒有那麼武勇,或者説那麼充滿武士道精神。相比其他如戰敗後切腹自盡的南雲忠一,慄田健男實在是堪稱舊日本海軍的異類。
慄田健男
慄田健男於1889 年4 月 28 日出生於茨城縣水户藩士家庭,祖父是藤田東湖、會沼澤正志齋的徒弟的東京帝國大學教授慄田寛文學博士、父親是漢學者的大日本史編輯人員慄田勤。大概是家中深厚的文化底藴,慄田健男與其他職業軍人相比少了一點堅毅,多了不少審慎。早年慄田就讀於茨城縣立水户初中,1910年海軍軍校 (38 期)畢業,同期149名畢業生中慄田排名第28。軍校畢業後,是日本海軍軍歷最長的指揮官(34年),當過11艘驅逐艦的艦長,3任驅逐艦隊司令,3任水雷戰隊司令,水雷學校首席教師、魚雷戰經驗豐富無比,屬於長期一線指揮的技術軍官。1938年,慄田升任海軍少將,先後成為第1和第4驅逐艦戰隊司令。
在太平洋戰爭爆發時,慄田健男擔任日本海軍第七戰隊司令,麾下有4艘“最上”級重巡洋艦,分別為“最上”、“三隈”、“鈴谷”和“熊野”。從1941年12月到1942年3月,第七戰隊跟隨日本聯合艦隊奪取南海和印度洋的制海權,並掃蕩了東南亞殘存的盟軍艦隊。就在1942年2月28日掩護今村均大將的16軍在在爪哇島萬丹登陸時,在黑夜中有兩艘盟國軍艦逃跑經過萬丹海峽,慄田健男在戰場態勢不明的情況下曾因顧及自身安全、不顧其他部隊的援助要求而撤離戰場,而被冠上“逃跑的慄田” 這一綽號。在順風仗的情況下慄田依然可以果斷撤離,足見其作戰之保守。
日本海軍印度洋打擊艦隊
1942年,慄田健男率領第七戰隊參加中途島海戰。在6月5日南雲忠一的艦隊損失了4艘主力航母后,山本曾經打算用高速部隊炮擊中途島,航速最快的第七戰隊前往執行,後來山本放棄了這一想法,第七戰隊在距離中途島170公里外掉頭,結果由於操作失誤,“最上”與“三隈”相撞,“最上”艦艏被撞掉,“三隈”受損輕微,由於“最上”航速無法提高,慄田遂命令“三隈”號伴隨第八驅逐隊的“荒潮”、“朝潮”兩艦掩護。結果第二天早上這個小編隊被美國海軍航空兵發現,“三隈”號被當場擊沉,其餘三艦不同程度受傷。這也是太平洋戰爭中日本海軍損失的第一艘重巡洋艦。
失去艦艏的“最上”
1942年10月14日,慄田指揮的挺身攻擊隊(第三戰隊、第二水雷戰隊)對瓜達卡納爾島的亨德森機場實施了最為成功的炮擊,14日01時33分開始,慄田指揮“金剛”和“榛名”兩艘戰列艦在1艘輕巡洋艦和9艘驅逐艦的護衞下對亨德森機場進行了長達1小時23分鐘的炮擊,兩艘戰列艦的16門356毫米炮共打出了高達973發大口徑炮彈,嚴重破壞了亨德森機場的兩條跑道,摧毀了美軍仙人掌航空隊90架飛機中的48架,美軍還有41人陣亡,其中有6名飛行員。不過在那之後,4艘美軍魚雷艇出擊,對慄田艦隊發起攻擊,其中1艘被“長波”號驅逐艦擊沉。慄田健男在還沒有判明岸上損害的情況下就急匆匆結束炮擊,要知道,當時美國海軍並沒有能夠應對這種規模艦隊的能力,慄田的炮擊時間完全可以持續得更長一些。
“榛名”號戰列艦
1944年的亨德森機場
慄田最受爭議的還是在萊特灣海戰中的表現。隨着1944年6月馬里亞納海戰的結束,日本海軍辛苦拼湊一年的航空戰力在3天內蕩然無存,其實敗局已經註定。1944年10月,美軍發起了菲律賓戰役,日本海軍制定了“捷一號作戰”,史上最大規模海戰爆發。在萊特灣海戰中,慄田健男率領了最重要的第二艦隊,戰役目標是突入萊特灣,消滅美國軍隊在萊特島的登陸場。相比沒有航空兵力、幾乎充當誘餌的小澤治三郎,慄田健男的第二艦隊陣容龐大,包括了5艘戰列艦(“大和”、“武藏”、“長門”、“金剛”和“榛名”)、10艘重巡洋艦(“愛宕”、“摩耶”、“高雄”、“鳥海”、“妙高”、“羽黑”、“鈴谷”、“熊野”、“利根”和“築摩”)、2艘輕巡洋艦(“熊代”和“矢矧”)以及15艘驅逐艦(包括聯合艦隊大祥瑞“雪風”)。慄田部隊完全由水面艦艇組成,沒有航空兵和潛艇支援,如果突入確實會給美軍帶來嚴重威脅。問題是面對美軍的航空打擊,慄田艦隊能突入嗎?慄田自己也深知日本沒有戰勝的可能性,即便突入又能帶來什麼?
1944年10月22日從文萊啟航的第二艦隊
事實上慄田所想的與事實差不多。1944年10月22日,第二艦隊從文萊出發,23日凌晨0點16分就被美軍潛艇“鏢鱸”(USS Darter)和“鰷魚”(USS Dace)盯上。從23日05點24分開始,“鏢鱸”和“鰷魚”先後擊沉了“愛宕”和“摩耶”,並重創了“高雄”,慄田不得不將旗艦從“愛宕”搬到了“大和”,由於“愛宕”沉沒得太快,慄田甚至通過泅水方才逃生。首創的“高雄”帶着2艘驅逐艦返航,第二艦隊出師不利。
“愛宕”號
10月24日早晨8時,哈爾西艦隊在錫布延發現了慄田艦隊,隨後第三艦隊發起了5波大規模空中打擊。在空襲中,“武藏”號捱了足足17枚炸彈和19條魚雷,最後沉沒。“大和”、“長門”受傷,航速降至24節;“金剛”、“榛名”輕傷;“妙高”受創被迫返航;驅逐艦濱風、清霜受傷返航。在被美國海軍單方面圍毆後,慄田在15點30分命令艦隊調頭,在17時15分再次調轉方向,開向聖貝納迪諾海峽。慄田此次調頭,讓哈爾西認為慄田艦隊已經撤離,他可以專心對付北邊的小澤艦隊了,第三艦隊主力開始向小澤艦隊發起打擊。
在錫布延海被美機空襲的“武藏”
慄田最受爭議的部分恰恰來自這極端有利的環境,至少看起來是。由於哈爾西北上,穿過聖貝納迪諾海峽後慄田健男只面對了3支護航航母編隊(呼號“塔菲”1、2、3),直接面對慄田龐大打擊部隊的是“塔菲”3,慄田的出現完全出乎美軍意料。慄田艦隊很快展開陣型,“大和”號460毫米主炮第一次對着海面目標開火。不過美軍表現得非常勇猛,3艘驅逐艦和1艘護航驅逐艦很快勇敢地前出,不斷使用火炮和魚雷干擾日軍炮擊陣型,為護航航母規避和釋放艦載機爭取時間。“約翰斯頓”號、“霍埃爾”號驅逐艦和“塞繆爾B羅伯茨”號護航驅逐艦儘管被擊沉,但是他們爭取了寶貴的時間。美軍艦載機也起飛,帶上從對艦炸彈到對地炸彈乃至什麼都不帶蜂擁而來,對慄田部隊展開攻擊。在損失了“鈴谷”號重巡洋艦後,慄田健男開始懷疑周邊存在更為強大的機動部隊,所以選擇了撤離戰場。因此,在日本海軍難得擁有優勢的環境下,慄田竟然選擇了撤退,這讓日本海軍很難接受,也坐實了“逃跑的慄田”這一綽號。
薩馬島海戰
“聖·洛”號在薩馬島被“神風特攻隊”擊沉
不過回頭來看,慄田艦隊進入薩馬島海域時早已傷痕累累,而在這一區域儘管只有驅逐艦、護航驅逐艦和護航航母這種二線兵力,但其實力一點都不俗。斯普拉格手裏擁有的是足足16艘護航航母,光艦載機都超過400架。在這一區域內,完全沒有航空兵掩護的慄田部隊根本只能捱打。如果慄田繼續突擊,結果無非就是重創“塔菲”3,而周邊的“塔菲”1、2依然可以逃離這一區域並不斷釋放艦載機進行攻擊,而且南邊還有剛剛在蘇里高殲滅西村艦隊的第七艦隊戰列艦和巡洋艦分隊,慄田艦隊大部分艦艇基本沒有生還希望。此外,美軍登陸早在10月12日就開始,即便當時不幸處於該區域的運輸船隊被殲滅,美軍後續梯隊依然可以跟進,登陸美軍最多暫緩攻勢,但有足夠的物資防禦日軍的地面攻勢,日軍第16師團也根本沒機會將登陸美軍趕下海。
薩馬島海戰中表現勇敢而出色的“約翰斯頓”號驅逐艦
所以對於“逃跑的慄田”多少有點苛責,慄田健男大約是舊日本海軍中少數會思考戰役意義的將領,儘管戰後他託辭為“幾乎三天三夜沒有閤眼,神經處於高度緊張之中,身體,大腦都是麻木不仁的狀態”,又説“當時我認為能夠捕捉到敵機動部隊,這是判斷失誤,事實上,敵人艦隊尚在100海里外的遠方作戰,無論怎樣追擊也不會捕捉到的。所以企圖捕捉敵人機動部隊並殲滅的想法也是錯誤的。”但是考慮到他把所有責任都攬了下來,筆者懷疑他當時只是想敷衍上級的愚蠢命令。“塔菲”3所展示的強大抵抗意志和讓人看不到希望的抵抗能力也促使慄田做出這樣的決定。相比於幾乎全軍覆沒的小澤和西村艦隊,以及什麼事都沒幹處境尷尬的志摩艦隊,慄田至少執行了命令並且帶回了大部分參戰兵力,可以説他還是在一場根本沒有獲勝希望的戰役中拯救了不少水兵和艦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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