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國春秋》第二十一回:鹿角車斃驍騎取勝 蜂房卵毀屯積成功

本文已影響7.49K人 

《希夷夢》是清代汪寄著白話長篇神魔小說,又名《海國春秋》,四十回,成書於清乾隆五十一年(1786)前。此書敘述趙匡胤黃袍加身,舉朝歸順。唯韓通全家殉難,李筠起兵討逆而兵敗自殺。韓通弟韓速,李筠幕賓閭丘仲卿,爲復仇而投南唐。南唐君臣不思謀國反思媚敵,韓、閭丘離唐往西蜀,途經黃山,被引入希夷老祖洞府。二人安寢石上,乃得一夢,仲卿到海國浮石,韓速到海國浮金,二人各爲其主,既立軍功又肅吏治。然才過五十年,卻遇陸秀夫抱幼主投海,知中原已歷三百載,趙氏國亡,元人入主中原。韓、閭丘驚夢,遂從希夷仙去。作品以洋洋50萬言講述一夢幻故事,前所未見,實是作者的一種創造。總之,全書結構、佈局比較新穎,故事情節也頗曲折。那麼下面小編就爲大家帶來關於第二十一回的詳細介紹,一起來看看吧!

這回單說童體仁差喜達報捷去後,同石犴等率領軍土到柘藤林。鐵鷂奏道:“木石叢雜,難於力攻。”

童體仁道:“既來此間,斷無罷理。果不利於騎,何妨步戰?”

說畢下馬,當先殺進,鐵鷂帶衆盡行跟隨。只見一將緩轡徐來,卻系茅遊領着兵卒,挺鞭叫罵。童體仁、鐵鷂迎上,茅遊漸退。童體仁加緊向前,茅遊棄騎誘陷重地,暗號照應,埋伏四起掩截。石犴在外鳴金,童體仁殺回,鐵鷂緊緊保護。無奈柘藤枝條礙手絆腳,鉤袖挽袍,雖然潰出,各人俱受有傷,領來將士,只逃脫十餘名。童體仁懊極,與鐵鷂道:“不聽卿言,致遭敗陣。”

鐵鷂道:“明晨全軍俱人,分佈各方,然後逐殺。”

石犴道:“終是彼熟我生,有損無益。”

鐵鷂道:“然則何從取勝?”

石犴道:“豈未聞夫深林茂草,火而伺攻乎?此已葉落汁枯,焚之甚便。待風生髮,由上燃燒,可不費力而破塞。”

童體仁、鐵鷂大喜,安排硝磺物料以待。

自晚至早,又系薄暮,偏偏無風,童體仁急得暴跳。及更鼓時,忽聽樹杪有交擊之聲,出帳審視。石犴道:“勢可候矣,請命定奪。”

童體仁道“賢卿速爲調度。”

石犴令三百軍士持具趨北,分頭放火,使鐵鷂領兵五百名保護。須臾間,風力緊急,烈勢猖狂,光明照耀,枝柯皆似珊瑚,西南半壁滿空煙焰。到天大亮,風聲更猛,火勢反衰。卻因林木自北而起,復折向西,將自北而南的毀盡;折過西邊的,因風反背,便即滅熄。童體仁猶欲令軍士復往燃燒,石犴道:“火焚藤柘,原爲礙路,今已去了十有餘裏,速治餘樁,儘夠馳逐。”

童體仁依允,使鐵鷂另帶二千軍士前往平治燼根,令石犴仍回巡視所得諸城,令諸將士準備收拾馬匹,以便攻取。再說茅遊知雙龍縱火,連忙率軍士撲救,奈已通天,萬難遏止,因退出,屯於炎威不到之地。天明欲仍依林而守,忽見將官飛馬持着刻箭道:“奉王鎮軍將軍之命,昨望半壁通紅,定系敵人焚破柘藤,形勢既失,可徐退歸,毋得違誤!”

茅遊遵令回烏楓嶺。行近石子岡,見王之華列陣於頂,慌着營前請罪。之華道:“非汝之過,乃我欺童體仁恃勇不知謀略所致。若先以精兵暗於上風旋轉保護,有寇近林,即出而旋夾衝殺之,彼安能得志?今令蔚然、饒拱備辦要件,汝所領之卒勞矣,不必候戰,付晁照帶往後邊差使可也。”

不說諸將遵奉,密地安排,卻說鐵鷂整整費了一天氣力,方將焦根除盡,開出道路。童體仁令諸將次早拔寨都起,鐵鷂在前爲先鋒,自己押後爲應援。鐵鷂馳進,見當道石子平岡,約高五七丈,上有軍馬屯紮。來到下面呼道:“柘藤林險隘尚爲我奪,今這低坡何能拒守?莫若速速歸降,斷不薄待。”

當有犀利攜槍策馬應道:“汝等遠離巢穴,如魚游釜中,猶敢出此大言麼?今拿住汝這狂妄鱗畜,碎屍萬段!”

原來雙龍島人最惱的系罵他鱗畜,鐵鷂聞得二字,咬鋼牙舉抓狠擊。犀利挺槍戰過五合,抵當慌忙,茅遊舞鞭相助,方纔敵住。又鬥十餘合,犀利發槍,中鐵鷂左腿。鐵鷂左抓架開鞭,右手飛抓擊到,犀利用槍隔落。抓力兇猛,打碎馬頭,一齊倒地。犀利左腿爲傷馬壓住,急拔出來,不妨鐵鷂坐騎近前張口咬住腳肚,犀利收槍狠刺,那馬閉目弭耳,皮如鋼鐵,槍無人處,擺項搖頭,將肉連靴咬下,犀利痛得拚命亂爬,幸虧鐵鷂單抓不便,且爲茅遊纏住,犀利因而得脫。王之華望見童體仁又到,鳴金收兵,芽游回岡。

童體仁見鐵鷂腿上着傷,又失去金抓,大怒,當先上嶺,王之華使錘迎敵。二十餘合,童體仁轉顧,人馬俱倒在岡麓,跌的跌,爬的爬,不敢戀戰,旋騎下岡。王之華令勾槍隊奮勇捉拿。原來此馬雖渾身生成鐵甲,喉下蹄中卻系軟肉,淺草平沙馳逐比風更快。今石子岡俱系大小磊磊石子、石塊,小者碰得腳痛,尖者戳入肉裏,所以盡倒。童體仁騎的,乃系龍種,身強力大,四蹄用金裹鋅,馳驅無異。羣馬力小,裹釘即不能行。當時,童體仁見捉拿兵士,覆上岡趕殺,將士卒盡行救回。勾槍隊護馬三十餘匹繳令,王之華見與本國產者微異,又反覆細看,蹄形似鵝鴨掌而厚,當中肉白如脂,項下瑩潤如玉,二處俱綿軟,渾身鱗甲堅似金鋼,大小齒牙利如錐刃。之華道:“果與志冊相符,沿邊居民每年受害頗衆。此種惡類,宜盡除之。”

《海國春秋》第二十一回:鹿角車斃驍騎取勝 蜂房卵毀屯積成功

令茅遊領軍士搬往後山熬油,收貯備用。

這邊童體仁無法過岡,飛召石犴來計議,自領兵將在平地誘敵。上邊軍士排列坐着不動,百般笑罵。童體仁大怒,令諸將步行登陸。浮石軍士隨取石子亂擊,百發百中,打得血流肢痛,莫能向前。童體仁憤極,加鞭奮衝數次,俱爲飛石擊回,無法可作。氣懣了兩日,石犴方到。原來石犴巡視城邑,一面差使回島收馬,聞召趕奔營前,恰好馬已盡行帶到,共八千餘匹。

童體仁將不能過岡的話與之商議,石犴跨騎左右看過,命軍士各具布袋,盛沙土五斗,即刻交割。軍士得令,紛紛將糧餉囊橐,撬掘沙土,裝滿交割。石犴使搬至岡邊,解袋傾出,自下漫上,填造大路,須臾便成。如何並無阻攔?卻是先時,王之華見有將官,看過去後,敵軍攜囊取土,早知係爲填岡而設。因令軍士退後,離嶺五十里下寨。蔚然、饒拱、晁照、茅遊俱來參見,王之華問道:“二事俱齊全備?”

蔚然等道:“今日方了。”

之華道:“蔚然、饒拱各須騎兵五百,分伏嶺前,聞炮齊起趕逐掩殺;茅遊、晁照各領巨斧兵五百,退於嶺下二里外紅葉林左右,結成方陣。”

四將去訖,自領五百騎兵屯於營內養息。

果然,童體仁等將路填平,長驅而至。王之華棄營往後退避。童體仁騎快,當先趕着。之華舞錘回斗數合,得空便走。童體仁追及,旋鬥五六合又逃。如此數次,加鞭馳驟,入於兩方陣之間。鐵鷂、石犴領騎兵如潮涌到,奮勇摧打。忽聞子母炮聲,地下呼呼隆隆,一片響動,馬俱不行,兩邊山塢內,盡系歡呼之聲,那知多少人衆抄出趕來。石犴恐怕中計,慌令鳴金,大隊轉騎,齊聲發喊。

石犴倒栽地下,軍士走的走,爬的爬。再看馬時,或左或右,一蹄陷於土中,攙扶不起。鐵鷂與兵將俱系徒步奔出,童體仁攔殺抄來的騎兵。鐵鷂見失卻石犴,復沖人陣,極力救得,命健卒擡行,自己跟隨保護。不防茅遊、晁照兩旁掩來,俱系巨斧,兇猛莫當。鐵鷂喊道:“諸將速石奪路,有我斷後。”

且戰且走,遇得童體仁,合着惡殺突圍。雖然出陣,奈軍士失去三千有零,逃得命者,又俱受重傷。人陣五千鐵甲驍騎,遭陷無半匹得返,石犴跌傷右臂,回過石子岡頭,坐下歇息。童體仁嘆道:“王之華是何等人,這般狠毒,拿住他時,定行碎剁報仇。”

石犴取丹敷臂道:“勝敗軍家之常,毋得自亂,猶存未傷壯士六千,鐵甲萬騎,尚堪大戰。惟令步軍居前,挑地覓空,凡低凹之處,掘土隨而填之。

且探彼原兵只餘三千,近日死傷亦必不少。雖聞接應,尚未曾到。我有精兵六千,此嶺之勢又非如我島之東西口,雙爪、雙毫等處十分危峻,今令衆分途而上,彼豈能當?再訪得逾嶺無多路程即繫上石林谷,過去直行二百餘里均系坦途,袤延二千餘里沃壤,惟平岡小阜,浮金進兵,亦由其中而行。是我得嶺得谷,則與浮金氣通勢連矣。”

童體仁正在商議,忽聞石子岡後有風吹旗角響聲。童體仁慌忙跨馬上巔觀看,卻系王之華結陣在下。童體仁大怒道:“王之華,汝欺人大甚!”

加鞭揮斧殺來。鐵鷂等只得起身同趕過岡。聞得鼓聲大震,兩旁擁出騎兵,圈裹攏合。童體仁戰住王之華,鐵鷂領着殘兵突陣,三番五次,哪裏衝得開去。甩抓打一騎兵下地,翻身跨上,又搶匹馬與石犴乘坐破圍。童體仁始終勇猛,撇掉王之華,引領敗卒奮勇砍殺,數出數人,只救得石犴、鐵鷂,餘兵盡被傷倒。三人狼狽奔歸古岸。

王之華回嶺,諸將各報獲功,所得軍裝器械無算。王之華道:“敵人雖敗,尤有軍馬,定然只行前來報復。”

辛熬道:“又是竹筒內送命也。”

之華道:“不可。先因其初至而用之,今彼已知;豈可復恃?須另易他法,始能濟事。聞說烏楓嶺之旁有二谷:右名蔭谷,谷內廣產大竹;左名腸谷,谷內廣產鹿角木。之華早令饒拱取木造車,蔚然截竹爲筒。車系四枝交搭,簡系五個攢成。削竹爲籤,煮以麻藥,安置筒中,於嶺前多方挖土埋好,上用硝磺拌煮細索,十字牽連捆紮,覆筒口上。復將速藥走線纏繞。諸索結總於藥匣之中,上蓋大竹葉,微加浮土,人馬往來無損,惟誘敵騎入於圈內,掣動機括,總結匣內鐵輪行轉,觸石出火,藥燃結焚,走線散開,頃刻通盤俱到,筒口硝磺線索毀去,筒上空虛,馬足易陷,遭籤尖刺着,藥性竄行於筋絡,自不能動。所以童體仁領進陣之五千騎無有脫者。”

當下李熬道:“用何法敗他?”

之華令蔚然將演車軍士召來。只見推出小車五百輛,俱系兩竿單輪。兩竿前端橫釘孔木,中豎短竿,上系布囊。兩竿上交叉堅釘鹿角木四枝,鋸開木梢,各用銀藤鋒鏃嵌合紮緊,短竿囊內便貯香料。令二士爲正副持貓竹弩,帶短兵,挾竿而前,二士持矛戟隨之,聚散起伏,偏湊斜迎,直逢仰接,無不便利。未出,則士居車前;既陣,則車爲士蔽。教習已成,俱依法則。乃令安息養力,所以聞呼立刻齊集。

當下柘藤林探馬報:童體仁大軍已出古岸城。茅遊道:“童寇必盡其精銳,穴巢自虛,可襲而復也。”

之華道:“古岸遭賀德塗炭久矣,今匪衆雖俱來,民畏其法,見我兵弱,必代固守。若密襲之,是我戕民也。況現兵無餘多,多分則此處不足用,少分又不濟事。雖似奇功,有這兩層,不可得而爲也。汝今率百騎,各帶枝帚並竹筒兩個,將前所熬馬油拌熟料裝一筒,一筒盛油,封固,繞石子岡柘藤林之南,過西岡之東,到古岸城下寇馬篷內,將料引出,令軍士分拋飼之,用竹枝帚將油細細遍灑於各馬身上,務必均沾,勿誤。”

茅遊得令回去。

石子岡探卒又報:“童體仁大衆已離柘藤林矣。”

之華令將士飽餐畢,徐徐下嶺,令蔚然、饒拱管陣,自帶辛熬、晁照立於軍前。只見鐵鷂當先領兵撲地,隨後甲馬浩浩漫漫殺來。晁照使兩口寶劍驟出擋住。辛熬見鐵鷂抓法緊密,舞動狼牙棒趕上夾攻。童體仁又到,之華接着。戰過五合,一聲鑼響,陣分兩半。之華架開斧,拍馬同辛熬、晁照奔入陣內。鐵鷂也跟着闖進,只見兵齊退,卻露有許多枝枝椏椏 物件,昂然疾趨。童體仁舉斧狠劈,怎奈此木質柔性堅,遇軟則硬,遇硬返軟。所以隨斧上下,憑抓往來,劈不斷,勾不開。童體仁怒得無法。石犴後隊兵到,使長槍居前,勾車衝陣,令軍趨左右襲嶺,以誘分散。童體仁大喜,命石犴、鐵鷂襲嶺!自提長柄利斧,領軍攻打。

只見對陣亦解釋開來,或十或五,屯聚爲隊,或前遮或後趕,或橫截或斜迎,如羣鴉弄風,浮萍逐浪。童體仁鳴金,石犴、鐵鷂回軍,東追西逐,引得人飢馬餓。車複合攏,車在兵後,兵隨將擊。童體仁等三面攻取,又聞鑼聲,陣便排列,兵退入內,將亦奔回。忽有陣陣香氣撲鼻,引得鐵騎舉頭張嘴,不肯馳驟,卻系輪前竿上囊內貯着熟料。羣馬仰望着竿,騰奔想吃,多有將兵掀翻跌下者。忽然炮響,弩箭如蝗,箭身細微,遮隔不及,透甲洞背,中者立死。羣馬奔食,自將項下軟肉露張,車兵即使鹿角鋒梢迎刺,猶如穿絮,立即倒地。士遭弩斃,馬受鋒亡,片刻之間,數千精卒鐵騎縱橫盡喪,只剩得童體仁、石犴、鐵鷂三匹退走。之華領將驅逐,石犴先奔。

童體仁恨極,揮斧惡鬥之華,辛熬、晁照雙戰鐵鷂。殺到酣處,辛熬猛棒蓋下,鐵鷂仰閃,打中鞍鞽,力重釘深入木,急切撥不得出。鐵鷂一抓擊到,辛熬急躲,雙手搖脫棒來,借勢自下挑上。鐵鷂右抓方掃晁照雙劍,左膊爲狼牙棒勾住,慌收右抓打來,擊個正着,辛熬腦裂而死。晁照雙劍並下,鐵鷂右膊亦爲砍斷,負痛而逃,馬忽陷入索圈,絆倒在地,軍士齊上擒回。童體仁見鐵鷂遭縛,難於救護,只得敗走。之華也不追趕,收兵回嶺。茅遊繳令稟稱飼灑已遍,晁照綁得鐵鷂報功,之華令用檻車檻好,具文申報,解往雲平嶺。查點折了辛熬,嗟諮不已,令將士殮埋,然後休息,以便收城。

再說童體仁趕上石犴,回到古岸,見羣馬在坡上打滾,童體仁道:“居篷內的這多兵卒將士爲何不來接應?”

石犴道:“莫非兵敗逃散了。”

正在疑惑,已到居篷,但見屍橫滿地,一人全無。體仁大驚道:“旗角已無,諒難久停。”

忽探子報道:“浮石之兵來圍古岸,只不過六十里了。”

石犴道:“臣早知浮石之兵必來。今此城兵少,實難久守。不如棄城回雙龍。”

體仁道:“費去若干錢糧兵馬取得此城。”

《海國春秋》第二十一回:鹿角車斃驍騎取勝 蜂房卵毀屯積成功 第2張

石犴道:“兵糧不足,萬不能守。若待兵臨城下,雖欲去不可得也。且彈丸小城,棄之亦不足爲吾輕重,又何必念念於此哉!且雙龍乃根本之地,萬一有變,則無家可歸,而貽笑於天下矣。”

體仁道:“卿言亦是,我當思之。”

次日平明,即召石犴問道:“浮石之兵若何?”

石犴道:“探馬報,只隔卅裏了。古云:當結而不結者,愚人也。今事在燃眉,而優柔不結,此取敗之道也。況雙龍,根本之地,島高城固,糧草豐足,兵民用命,內修政治,外結鄰國,即世仇可復矣。”

體仁聞言,一躍而起曰:“卿言是也,吾心已結。”

遂下令:“雙龍人馬一齊起行。”

復問道:“我此行,心實不定而難安,卿將何以告我?”

石犴道:“而今急也無用,只有歸國招募兵將,結約諸島,令現在各城頭目速回雙龍,臣往浮金營前報訊,說彼分兵,取嶺復仇。”

童體仁道:“惟有如此。將所存糧散給百姓,使傳令於各城。”

石犴道:“我們在這裏有威無恩,不可久留,恐遭暗算。”

童體仁大慟。石犴自炊進膳,君臣飽餐,痛哭分別。

莫表童體仁惶惶歸島,再說石犴次日至大樹谷,聞得前面音聲繁雜,便勒住馬,意欲潛避,已爲來衆看見,發喊跑到拿住。問道:“你實說,系哪裏逃脫的?”

石犴見有三百餘人,都戴浮金章號,便放下心,答道:“我乃雙龍島將官,只緣兵敗,住浮金請救,未識諸位將軍駕過,觸冒罪甚!”

那爲頭的笑道:“你無庸徒勞罷,我們都屬浮金將士,因爲邪臣謗殺大將,是以思想:便血戰成功,俱系奸黨受賞,有奉承未到之處,立至死亡,莫若哲身遠禍,五千餘人一時同散。浮金將士自顧不暇,安能救汝?”

石犴道:“既到這裏,也須前往,方能覆命。”

爲首的道:“你必要去,但恐有傷性命。今索性相贈小旗一面,遇似我們形狀者,即持交驗,彼自寬釋勿害也。”

石犴受旗拜謝,南行兩日,到獨鎖渡東岸,言明來歷,將士押送過河,進營朝見。浮金主問清事體,吁嗟不已。石犴退出。

忽有國內急報,浮石通明關龍遜父子襲人丹鳳,欲計取龜息,爲相國所覺,獲得敵將。浮金主大驚,視郎福厚道:“浮石用兵,可謂神速而兼鬼蜮。前時截劫冠軍,梟我白額虎,隨襲品字左城,窺探百結關,今又暗人丹鳳。南邊地方城池尚不知如何。前營羅多材衆散,爲民擄降,鍾受祿之兵回覆叛走,鍾受祿又爲盜所殺。若冠軍在,何至於此?今雙龍全師盡喪,天印雖屢勝,然亦安能獨存?往日功勞俱成灰燼。應即召子直等早同歸國。若百結關爲敵人所奪,我國君臣士卒皆無生路矣!”

道猶未了,又有雙敖谷緊報,浮金主驚道:“噫!糧草休矣。可取報文進覽。”

且說這雙敖谷在金蟹山前,兩山交抱峙立,如二敖之狀,故名雙敖谷。中間寬敞可以堆積。因其山勢險峻,包藏周密,前有曲港通洋,便於搬運,故將糧草屯在其內,令正副將官三員守之,防備嚴緊,並非懈擔無如神算出奇,超乎意料之外。所以遭焚,乃不知火自敵縱。且聽從頭敘來。

山盈當日在雲平嶺受客卿吩咐,於後帳櫃內領得包裹,見封條寫道:“付山盈到思神港開視。”

想道:“雖聞有此地名,猶不知在南在北。”

暗令家丁訪清了,收拾乾糧,單身趕奔。

次日,將晚行到住下,將包裹取出,揭去封條,打開看時,有個油紙包、四個雞卵、一枝銀藤杖——約長二尺四寸,梢上生成小眼,又有無柄斧頭一件,卻有縱橫二孔,一個鐵鏈扣釘。

細想不解其意。將其裝試,可以爲鋤,可以爲斧。再將油紙包拆破,卻系衣褲,首套上面,俱系彩畫神紋,裏面系浮金的字號。尋思道:“這系水具,又有斧頭,定系因我善泅,使往獨鎖渡、交渡津二處劈船。其雞卵何所用處?”

委決不下,復將包裹等件細檢,於首套內抖出單子,寫道:水衣全制、銀頭斧一柄、蜂房自燃卵四枚,藏固小心,往雙敖谷焚燒糧草,毋忽!

看畢道:“我說此卵必有所用。但雙敖谷在黃花洲對岸,乃浮金邊界屯糧重地,勢必嚴兵把守,如何焚燒得來?好難題目也!”

又想道:“客卿算無遺策,斷不致送我於死地。且毀去單子,收好各件,明晨前進,看事而行。”

次日,路上卻絕攔阻,惟見紛紛逃難百姓自北而過,俱稱島寇勝於惡神,放火搶擄,馬要吃人,兇殘莫當。山盈驚道:“雙龍兵勢如此橫暴,自然佔去多少城邑。”

一面走一面想,忽有人搶上抓住胸脯道:“拿着你了!”

山盈看時,十餘兵士皆浮金裝束,着實駭慌,連話也說不出。衆軍將包裹打開翻看,問道:“爾系甚生涯?”

山盈見翻落號衣,陡然生計道:“實不相瞞,吾乃奉龜息城燭相國令,往黃雲城雲平嶺窺探。”

衆軍聽見燭相國三字,便叫放手。又問道:“令幹何事?”

山盈道:“小於善放火,善沒水。相國密令潛入浮石,得便逢庫燒庫,逢糧燒糧,逢草燒草。”

問道:“燒得哪些地方?”

山盈道:“各處守備嚴緊,限又逼迫,無便可乘。還要受責哩!”

衆軍道:“燭相國最體量人情,真是十分提防!責卻可免。”

山盈道:“果如所言,受賜厚矣。”

衆軍道:“今日聞得韓冠軍回國,爲人劫去,爾曾曉得麼?”

山盈道:“只聞羅多材被百姓所擄,卻未聞冠軍被劫。”

衆軍慌問道:“羅多材怎樣被百姓所擄?”

山盈道:“昨於途間聽得底裏,尚須探訪。”

衆軍道:“惜乎不知其詳。若說與我們明白,也系快事。索性告訴足下:我等皆因冠軍遭讒激死,忿怒而散。若相國爲將,我們俱歸出力也。”

山盈道:“衆位正好同迴歸息。”

衆軍道:“若是這般,不如不散了。”

山盈道:“然則何以爲生?”

衆軍道:“既莫能服邪臣,又莫可降敵國,惟有分棲巖穴,彩草苗木實射獵以爲生耳。主上省破,誅滅羣奸,我等即歸自首請罪。”

山盈道:“諸公忠於王室,君相哪裏得知!小人到都,遇便即將原委細稟相國,或者即召諸公,共御強敵。”

衆軍道:“辜負盛情!相國雖深信於主上,冠軍尚遭讒死,何況我等!佞幸在朝,寧終老於山林,斷不出也”

山盈道:“相國常恨此輩。今謗殺大將,兵豈能勝?主上悔悟,鄙夫定正典刑,自可相聚。”

衆軍舉手道:“但願,但願!”欣然拱別。

山盈由青錢山這條路又行了天半,方到黃花洲邊。遠望茫茫,不知何處是岸。天色已晚,並無船隻往來,乃將衣褲,首套穿齊,各物藏好,插着銀藤斧,泳入洋底,直行前去,由淺漸深,半天時候,復自底而上。遇着堅壁礙路,冒仰細視,一帶都如這般模樣,想必是靠邊了。便爬登岸,將衣褲穿好,再看時,卻繫個懸巖大石山,全無路徑、只得坐下打盹。醒來天亮,往上望去,愈遠愈高。坐的所在卻系懸巖大石盡頭,兩邊青草沙洲,並不見人,好生煩惱。忽聞隱隱有低昂歌聲,觀沙洲左右,俱無形影,抑揚漸近,轉面看時,有數只大船連幫放將過來。山盈見景生計,招手高呼救人,船上只作不曾聽着。

山盈望得漸到坡岸,慌起身趕奔大嚎,那船始停住,問道:“爾系何處軍士?”

山盈道:“俺乃巡兵,因渡洋失足,泅到這裏,不知屬何地方。雖未喪命,腹餒欲死,乞諸位拯救,借渡過去。”

梢公使水手搖過腳艇來笑道:“爾不小心,致墜水內,今遇我們,便是造化。各人俱奉有令,誰能此刻渡爾?好冒失鬼的話!須待公事辦齊,順帶過去。”

山盈道:“諸位辦甚的事?”

水手道:“爾有眼無珠麼?今往雙敖谷裝運糧草,可速上罷!”

山盈聽得“雙敖谷”三字,便如搔着癢處,喜得說不出來,忙跳落腳艇,爬登大船道:“蒙諸位救援,恩德必定負鞍以報。”

水手道:“俱屬本國同胞,哪個望報?爾可會唱麼?”

山盈道:“略知幾何,恐不中聽。”

衆人喜道:“逢場作戲,以消長日,哪個系徘優呢?你且吃飯,我們開行輪唱哩。”

乃起錨拽篷,圈圍坐下,指點板腳作句,你唱我和,此歇彼起。

不覺沿洲放下三十餘里,轉彎又五十餘里,方纔來到港口,兩旁各有營寨,中設截流鐵網。運草軍士持符進營,驗訖,將官各出,向網邊並港前後細看水花,方令鬆網。軍士將絞關松下,鈴鈴噹噹,音聲紛亂。那網俱系五寸長的鐵條,兩頭扭轉煅結,間安金鈴,凡物觸着即響,所以略加鬆動,鈴當不止。各船過盡,仍舊絞起。又人二里多路,看兩岸俱有木欄,空處只得四寸寬,其外帳篷牽聯,又有木關截在港中,上面復掛鐵網。見有船隻,將木欄上鎖開開,去管,去關門,放下鐵網,各草船魚貫進畢,即絞網上關上管。再看兩邊欄外,帳篷直到山腳。望見一條懸巖大青石嶺,山盈道:“好條大怪嶺!”

梢公道:“這名金蟹山,那兩座小山,名左敖、右敖,其內系雙敖谷。爾先喊救處,即在此谷之後。”

山盈道:“旋過來若干路?”

梢公道:“後面轉到前面,足足九十里。”

山盈細看形勢,果然似蟹。

船到小山下,復斜入內,停泊坡前。兩山各有石嘴,真似敖像。中間一片蓬鬆白土,儼如噴的浮沫。山盈隨衆登岸,到小山頂營內投呈文書。立時撥發糧袋草束,俱用谷內軍士搬出,交與外營軍士送至船邊。山盈看那白土西,亦到高水閘欄,欄上接着鐵網,左右敖頂各立有寨,中間山巔又系一個大營,四圍俱系攔網。想道:“這般嚴緊,不趁此刻混進,卻待何時!”

不知捉住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相關內容

熱門精選